與此同時,她手機上收到了曉芸發過來的消息:
【我剛和那邊溝通過了,他們說十天的時間不夠,問能不能延遲到年後。】
……
冬至那天,他們在家裡包餃子,朱遠庭也從學校過來湊熱鬨。
朱遠庭包得歪歪扭扭的,一眼就能認出來是他的“傑作”。
越是笑話他,他越是沒個正形。
朱依依對他說:“一會你包的,你自己吃。”
朱遠庭撇了撇嘴,這才開始認真起來。
還在拌著嘴,吳秀珍的視頻就打了過來,她走到陽台去接。
“薛裴呢?”
“在客廳包餃子。”
朱依依打開了後置的攝像頭,往客廳的方向拍,薛裴穿著藍色居家服,左手拿著餃子皮,右手拇指推褶,表情專注又認真。
看起來像是個合格的女婿模樣。
吳秀珍看了更是惋惜,問她:“你們這都大半年了,以後打算怎麼過啊?”
她看著客廳的薛裴:“暫時還沒什麼打算。”
“還和之前一樣的想法?”
“嗯。”
吳秀珍也像是想了好長一段時間,認命地說:“算了,隨你們吧,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想不透,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隻要你開心就成,我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說完,吳秀珍就掛了電話。
朱依依低頭看著陽台上那株不知道名字的花,在冬夜裡開得正好。
生活被切割成了很多個碎片,跨年的前一夜,他們坐在沙發上看電影。
播的是一部災難片,末日逃亡的題材,後半段有些無聊,她靠在薛裴身上,困意襲來,但還是強撐著打起精神陪他一起看。
“要不要回房間睡覺?”
“不用,看完吧。”
說著,她又打了個哈欠。
昏昏入睡時,薛裴輕聲哼起那首經常聽到的英文歌。
她當時沒聽懂是什麼意思,後來才知道那歌詞竟格外地應景——
Aisourfinalnightalive,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夜,
Andastheearthburnstotheground,
這世界即將消亡,
Ohgirlit''syouthatIliewith,
女孩是你在我懷中,
Astheatombomblo,
就在原子彈墜向大地時,
Ohgirlit''syouIwatchtvwith,
那時我正和你享受著電視節目。
12月31日,2023年的最後一天。
早上電台的天氣預報稱今明兩日會有寒流入侵,讓大家注意穿衣保暖。
朱依依幾乎記得這一天的所有細節,早餐他們吃了厚切吐司,8:15分她準備出門,室外溫度太低,薛裴讓她多穿了一件毛衣。
8:30分,薛裴像往常一樣送她去上班,然後在第三個分岔路口,他們又遇上了紅燈,車流開始擁堵。
她說:“今天好倒黴啊,怎麼每個路口都是紅燈。”
薛裴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
幸好最後沒有遲到。
走進電梯前,朱依依往門外看了眼。
薛裴還站在車前,和她揮了揮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此刻薛裴眼中有淚。
她沒有多想,也笑著和他揮了揮手。
她想,等到今晚,她有些話想對他說。
放假前一天,所有人都無心工作,大家都打開工作文檔,一邊開著聊天小窗摸魚。
下午她開完會,打車去了市中心的蛋糕店,她去取了一早就定好的蛋糕。
一切都和她預想的一樣。
隻是,當她提著蛋糕回家,公寓裡空無一人。
樓上樓下都沒有人。
她一間間房去找。
“薛裴?”
沒有任何回應。
她開始慌張。
直到推開臥室的門,桌麵上有一封信,還有一份合同,是房屋轉讓協議。
信件不長,還沒看完,她的眼淚已經沿著臉頰滴在紙張上,氤氳出大片的墨色。
不知想到什麼,她把床頭的抽屜拉開。
果然,裡麵放著三瓶已經開封過的藥。
這段時間,他又開始服用藥物了,但他從未和她提起過。
她所看見的薛裴,仍舊溫柔體貼,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他隱藏得很好,不想讓她知道。
薛裴的電話沒打通,她立刻跑下樓,買了下一趟去海城的高鐵票。
從北城到海城要兩個小時,在去往海城的列車上,她反複看著這封已經被捏得皺巴巴的信。
“展信悅,
依依,當我給你寫下這封信時,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你最愛的那檔綜藝節目,粥粥窩在你懷裡睡得香甜,如果幸福有具體可感的圖像,那應該就是這一刻。
前幾天,我看了一本書,上麵說:所謂精神失常,就是一再重複做同樣的事,卻期望有不同的結果。
這兩年來,我好像都在重複做著同一件事,我想讓你愛我,但卻把你推得越來越遠。
從今年的第一天開始,每一天我都在倒數,倒數我們還剩下多少時間。
一直以來,我都抱著最後的希望,從未想過放棄,直到李晝的事情發生,直到我多年前的謊言被戳破,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有用,人總要為過去的行為付出代價。
所以,後來我想,我人生裡細微的每一步,以為無關緊要的每一個舉動,其實都在不斷錯過你。
而你愛的那個少年時代的薛裴,也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環,成為了一個自私的懦夫,成為一個不敢麵對現實的人。
原諒我沒有勇氣和你告彆,所以我去了海城,打算休息幾日,這套公寓留給你,我的衣物你隨時可以清理,但那條圍巾可以轉寄給我嗎?”
……
列車外的風景在急速後退,就像飛快掠過的舊日記憶。
那些快樂的,悲傷的,值得銘記的,和不忍回首的。
她想起老家的舊式DV機裡還留著一段幼年時的影像,像素極低的畫麵裡,她穿著粉色的公主裙追著薛裴到處跑,客廳裡充滿了歡聲笑語,吳秀珍和薛阿姨在旁邊滿眼慈愛地望著他們,生怕他們摔著。
她還想起了無數個燥熱的夏天,薛裴騎自行車載著同樣穿著校服的她,穿過桐城的大街小巷,少年的衣衫永遠都那樣潔白,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這兩個小時,她幾乎將過往的所有都回憶了一遍,病床裡蒼白著臉色的他,發著燒也要趕過來的他,冬天幫她暖手的他……
記憶最後定格在兩周前,她第二天一早起床看到薛裴睡在客廳的沙發,她問為什麼,他說“超過九點回家,所以隻能睡在客廳了”,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高鐵到站,她坐車去了海邊。
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中她有一種預感,薛裴會在這。
篤定到她甚至沒有打電話去確認。
跨年夜的海邊,沒有白天熱鬨,隻有零星幾個人。
隔著遙遠的距離,她看到有個人坐在海邊喝酒,那麼冷的天,他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是融入夜晚的黑色,旁邊放著幾個酒瓶,他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麵,月光下剪影落寞。
薛裴是第三次來到這片海。
第一次是他自己一個人來的,第二次是和朱依依一起來的,第三次又隻有他一個人。
他坐在這裡看著日落月升,靜靜地等待著這個夜晚的過去。
當海浪的拍打聲裡夾雜了熟悉的腳步聲,薛裴終於回過頭來。
風還在呼呼地吹著,但他覺得此刻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黯淡無光的眼睛重新有了光彩。
有人在夜色中向他走來,帶著他所有的渴望。
“你怎麼來了?”
她在他旁邊坐下,他看到她手裡還拿著他留下來的信。
他聽見她說:“我來是想告訴你,你薛裴確實是一個懦夫。”
心急速地往下沉,薛裴局促地收回視線,望向海麵。
“因為,你連問我要不要繼續走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夜很安靜,薛裴握緊了手中的酒瓶。
朱依依緩緩補充了後半句,“如果,我說我願意呢?”
薛裴的內心被一陣巨大的狂喜所充斥,立刻轉過頭,激動之下,聲音都在顫抖著。
“真的?”
朱依依開著玩笑:“但你自己放棄了,所以不算數了。”
“不行,”薛裴把她手裡的信拿了過來,撕得粉碎,“我現在後悔了,可以重來嗎?”
他語氣忽然變得正式,半鞠躬向她伸出手:“親愛的朱依依小姐,請問您是否願意再給眼前這位愚蠢、莽撞、自私的人一次機會?”
朱依依還沒伸出手,他就已經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眼淚滴落在她的衣服上,薛裴聲音哽咽,“你不能再反悔了。”
“你之前說,你這輩子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對。”
“我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風聲很大,她附在他耳邊,語氣堅定,“我這一輩子也隻會為一個人回頭兩次。”
擁抱熾熱,似要嵌入彼此的身體。
不遠處有位攝像師用相機定格了這一刻。
一個月後,他將這幅作品命名為《海邊男女的相擁》,放在他個人的攝影展上。
有觀賞者走近,看到圖注上寫著:月光親吻海洋,海浪拍打礁石,男人擁抱著女人,那些錯過的遺憾,或許在生命中的某時某刻,將會迎來另一種圓滿。
作者有話說:
明天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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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精神失常,就是一再重複做同樣的事,卻期望有不同的結果。出自《人生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