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屍(2 / 2)

裴晏便道:“如今我們更傾向於死者受過侵犯,他的選擇對象、以及分屍後等屍體腐爛再拋屍之行,正是為了掩蓋此行——”

薑離聞言默了默,片刻直起身子,麵色凝重地在幾具遺體之上逡巡,不多時,她眉頭越皺越緊,“我的想法,或許與衙門不同。”

裴晏生疑道:“何出此言?”

薑離話雖如此,可顯然她自己也覺古怪,又沉吟一瞬才道:“前兩位死者,幾乎沒有可考證之處,但後麵三位死者中,吳若涵下腹部尚算完整,其陰門處雖有腐敗,但我仔細看過,並不見施暴後應有的挫傷與淤傷……”

薑離身姿筆挺,施施然道來,卻聽得付雲珩幾人瞪大了眸子,懷夕眨了眨眼,也輕咳了一聲方才穩住神色。

裴晏看著裴晏,本以為這位端正君子多半也要尷尬片刻,可誰料裴晏還是那副極有修養的從容之色,定聲道,“若凶手先用迷藥,死者並未掙紮呢?”

薑離搖頭道:“若凶手動機之一是施暴,那不管死者是否掙紮隻怕他都不會憐香惜玉,但包括鄭冉在內的後三位死者,她們身上雖有多處淤傷和擦傷,但在大腿、腰、臀、胸、手臂、脖頸等處卻並無多餘指痕,雖說遺體多有不全,但她們四肢幾乎都還完整,而隻有鄭冉鎖骨和胸口附近出現了疑似的指痕,但隻這些不足以做施暴的證明。”

在場幾人年紀皆是不輕,薑離說的雖委婉,可他們也刹那明白過來,凶手若施暴,是不可能不在受害者身上留下曖昧痕跡的,尤其凶手手段殘忍,多有泄恨之意,自然更不可能憐惜受害者,可如今找到的痕跡實在有限,這自然極古怪。

裴晏目光凝重了幾分,付雲珩抓了抓腦袋道:“若凶手並無施暴,那他便是單純的報複泄憤?若他是愛而不得之人,報複的手段隻是分屍,那此人可謂是狠辣又冷靜了,但是……但是我……不是說……”

“姐姐”二字難以出口,但薑離想著付雲慈所言,也覺古怪,凶手對她有輕辱之行,但倘若一個男人隻做到這一步,那……

薑離蹙眉道:“會否是凶手不舉?”

付雲珩瞪大眼瞳,實在不習慣一個小姑娘將此言說的如此輕描淡寫。

裴晏倒仍是鎮定,但眼底深處又似閃過了一絲無奈,“確有可能,以及凶手或許還有其他動機,如今調查所得太少,尚不足以推斷。”

他如此說,薑離便又回身打量幾具麵目全非的遺體,正在這時,窗外院中忽然傳來幾道說話聲,下一刻,一個義莊守衛進的門來,“裴大人,汪家來人了!”

裴晏凝眸而出,走出兩步,又對葛楊道:“為薛姑娘打水來。”

葛楊愣了愣,連忙應好,不多時便自耳房端了熱水來,薑離上前淨了護手,待走出甬道,便見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瘦高男子,正一臉憤懣地與裴晏說話。

“……那何少卿辦事拖遝,但裴大人已經接管這案子兩月了,卻還是遲遲抓不住凶手,我妹妹的遺體擺在此地五月,我實不知衙門在做什麼……”

付雲珩安撫道:“汪公子,大理寺和右金吾衛一直在查,你應該知道這些日子城內的動靜,但凶手實在太過狡猾,請你再給我們些時間。”

汪乾正是死者汪妍的親哥哥,他一臉苦悶,想到妹妹的遺體在此停放,又看向甬道,可這一看,卻瞧見了薑離,他一愕,立時道:“裴大人,長安人人稱裴大人人品端方不近女色,乃朝中典範,可你、你辦案還要攜佳人同來?”

付雲珩看看薑離,再看看裴晏,立刻道:“啊不,與裴大人無關,是我,是我請了薛姑娘幫忙,你有所不知,這位姑娘乃是薛中丞府上的大小姐,是江湖上那位赫赫有名的神醫辛夷聖手,我請她來看看仵作有無疏漏之處。”

汪乾一驚,“辛夷聖手……”

付雲珩心道自己正了裴晏官聲,可誰料裴晏一本正經道:“薛姑娘醫者仁心,知道受害的皆是女子,自請來幫忙罷了,汪公子之急本官明白,大理寺已將全部人手都用來調查此案,不日定會給汪公子一個交代。”

付雲珩聽得輕嘶一聲,“他請”和“自請”一定要說的如此分明嗎?

汪乾苦歎道:“裴大人也莫要嫌我得罪,實在是妹妹被殘害後母親病倒,父親也一夕白發,如今妹妹的事還鬨得滿城皆知,連我們莊子上的生意都不好做了,好好一個家就如此毀了,我們日日等著替妹妹報仇雪恨……”

裴晏頷首道:“明白,一有消息衙門會告知與你,你今日是為了祭拜,且進去吧。”

汪乾此來正帶著不少祭拜之物,往日不一定能進停放遺體之處,今日裴晏開了口,汪乾麵色便鬆快了一分,他道了謝,帶著兩個隨從往甬道走去。

薑離看著他離開,實難想象至親看到遺體該是何等痛苦,一旁葛楊歎息道:“汪公子真是極心疼妹妹,十日不到便要來祭拜一次。”

這時裴晏交代了盧卓幾句,又朝薑離走了過來,“薛姑娘——”

“大人和世子想來還有公務,我自行回府便是,明日再去給付姑娘複診。”

薑離善解人意,裴晏目光卻一垂,“你的手……”

薑離搖頭道:“不礙事,我是醫家。”

裴晏欲言又止,付雲珩這時上前道:“真是太勞煩姑娘了,今日多虧有你,其他事我和裴大人會查,姑娘受了傷且回府歇息。”

薑離應好,披上鬥篷後,告辭出了義莊。

上了薛氏的馬車,懷夕心疼地看著薑離的手,“姑娘多久沒有受過傷了,姑娘雖不說,但奴婢知道姑娘怕痛,姑娘一難受便會緊緊抿著唇角……”

薑離看了眼傷處,“救阿慈是值得的。”

說起付雲慈,薑離不由又想到了她所言,凶手行徑分明就是起了欲念,可看完前幾位死者遺體,薑離實在不覺凶手有施暴之行……

她一時有些頭痛,靠著車璧養起神來。

馬車停在薛府門前時,已是小半個時辰之後,薑離入府門,卻見吉祥等在門口,她快步迎來道:“大小姐,舅夫人和表少爺來了,前院等您呢。”

薑離瞳底微亮,“舅母和表哥來了!”

她快步往前院走去,沒走幾步,見兩個抱著錦緞的侍婢慢行在前。

一人笑道:“這赫赫有名的天雲碧,快摸一摸,真與女子的肌膚一樣柔軟滑嫩,這料子做寢衣,豈非與不曾穿衣一樣……”

又一人道:“你可彆摸壞了,這是為三小姐去公主府赴宴裁衣用的,為了這兩匹料子,三小姐讓人去錦雲綢緞莊跑了三回,好容易從幾個夫人手裡搶回來的……”

薑離聽得凝眸,駐足問吉祥,“錦雲綢緞莊,整個長安應該隻有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