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2 / 2)

簡思勤聳了聳肩,“這些都是找幾家下人打聽來的,具體有何玄機隻有衙門知道,哎對了,妹妹說壽安伯府找了大理寺幫忙?”

薑離心不在焉道:“伯府世子與大理寺少卿交好,便……”

“你是說找的是裴少卿?”

簡思勤有些激動,薑離不明所以道:“表哥認識裴少卿?”

簡思勤微赧,“倒不算認識。”

方璿在旁失笑道:“他倒想認識,四年前衝著裴晏去白鷺山書院半年,可誰知那時裴晏不知怎麼,已不在書院講學了,他便又回了國子監,至今還把裴晏寫的《逍遙賦》裱在書房呢……”

被母親道出舊事,簡思勤也不惱,隻坦蕩道:“妹妹有所不知,裴少卿十一歲便名動長安,這麼多年也無人能出其右,我對他仰慕已久,隻可惜我資質平庸難比一二,甚至連薛湛也難及——”

簡思勤年近二十一,眉眼修長舒朗,文質儒雅,十成十繼承了詩書傳家的簡氏門風,他此去許州是拜入一位隱退大儒門下,為來年科考做準備,與他相比,才十八歲的薛湛則要才氣斐然的多,尤其去歲一篇《寒鬆賦》文辭絕豔,連景德帝都曾誇讚,自那時起,薛氏二公子才名大噪,連許州士子也有聽聞。

薑離搖頭道:“表哥厚積薄發,非一二浮名可比,至明歲定可見真章。”

簡思勤溫雅地笑起來,又道:“裴少卿此前在吏部當職,替陛下幾番南巡,五月還提任翰林待詔,替陛下草擬機密詔製,人人都稱他是最年輕的內相,可九月中,前任大理寺少卿何衝辦事不力被貶,他竟當著滿朝文武自請接替其位,從禦前內相到五品少卿,實叫人意外,這新娘屠夫的案子,也算是他接手的第一大案。”

簡思勤未想到,薑離又何曾想到,她正不知該說什麼,馬車車速忽然慢了下來。

外頭車夫道:“夫人,錦雲綢緞莊到了!”

薑離心神一振,掀開簾絡朝外看。

錦雲綢緞莊位於廣明街,雖距東市還有一炷香的腳程,但因此處近勝業、崇仁、平康三處鼎族之坊,反而格外受世家貴族們青睞,長街上除了綢緞莊,還有各式玉器珍玩、首飾頭麵鋪子,來往客人皆是非富即貴。

薑離下馬車時,便見錦雲綢緞莊外已有車馬數量,再想到汪乾說的生意不好做,她心底古怪愈盛,方璿拉著她的手進了鋪子。

店內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夫人小姐打算看點什麼料子?”

方璿道:“把你們最時興的料子拿出來。”

夥計應一聲,立刻走去櫃台之後,自琳琅滿目的貨架上抱下幾匹錦緞,語速極快地道:“夫人請看,這是今年最新送來的蜀錦,您看看這提花,看看這光澤,您再上手摸一摸,再借光亮一看,是不是燦若雲霞一般……”

夥計口若懸河,方璿看的津津有味,不多時指著一匹月華錦道:“就按這個給我外甥女裁一襲襖裙,再加一褂鬥篷,讓你們最厲害的老師父來。”

薑離欲言又止,方璿拉著她跟在夥計身後往二樓去,到了樓上雅間,夥計當真請來位鬢邊霜白的師傅攜一繡娘為薑離裁衣。

繡娘為薑離丈量身段,薑離往外間走廊看一眼,“今日時辰尚早,這樓上的雅間似都有了客人?”

繡娘笑著道:“我們這裡的名聲您想來也是知道的,眼下人還算少的呢,等到了下午來的人更多,少說得在樓下等半個時辰呢。”

薑離看著眼前的料子,“聽聞你們少東家的繡技最好,隻可惜……”

繡娘聽的臉色微變,“您說的是我們小姐吧?您說的不錯,從前許多夫人小姐都指定我們小姐繡衣,但可惜她出事數月,至今還沒個說法。”

話音落下,一旁的老師父道:“就算沒出事,這會兒大小姐也早做了都水監使者家的兒媳婦,是不必靠手藝吃飯的,姑娘想加什麼繡樣?”

老師父語氣頗為冷硬,繡娘輕聲道:“這是我們大小姐的刺繡師父,您隻管說想要什麼樣的,沒有他老人家繡不出來的。”

薑離想了想道:“那便繡辛夷吧……”

從錦雲綢緞莊出來,簡思勤手中還抱了兩匹錦緞,方璿欣然道:“三日之後來看繡樣,阿泠若是不滿意,咱們可以換師父。”

薑離點頭應好,又回頭看了一眼綢緞莊道:“舅母贈我裙裳,我也想孝敬舅母,不若我們去東市看看胭脂首飾?”

簡思勤便道:“那不如去凝香閣看看?”

方璿一聽便知簡思勤是因裴晏在查這案子才起了心思,她無奈道:“阿泠不介懷便是。”

薑離當然不介懷,馬車離開廣明街直奔東市,一刻鐘後,周遭人聲漸沸,薑離掀起簾絡朝外看,便見目之所及,青樓畫閣布柳陌花衢,繡戶高門納四海奇珍,雕車競駐,寶馬爭馳,儼然一副帝都盛世繁華之象。

馬車速度減緩,轉過半條街市後,凝香閣近在眼前,然而看著聚集在凝香閣鋪子之前的人群,薑離麵色微變道:“好像出事了。”

“……你本就是個入不了族譜的,若非你姐姐一手製香之道無人能及,這鋪子豈能交給你們姐弟二人打理?如今你姐姐人死了半年,這鋪子也被你折騰的門可羅雀,我作為康家族長,難道看著好好的家底被你敗壞乾淨?!”

薑離幾人擠進人群時,便見凝香閣門口,一個身形肥壯的中年男子正在喝罵,七八個護衛手持棍棒擋在門口,一臉凶神惡煞的瞪著門前四人。

四人中,當首一人身形挺瘦,著靛藍蘭紋長衫,姿儀清雋,身側三人是其親隨,此刻麵上皆有淤青紅腫,顯是經過一場惡戰。

那中年男子見圍看的人越來越多,喝道:“康景明,休要怪我無情,這鋪子本在你姐姐名下,你姐姐人沒了,族譜上與她血親最近的是我這個大伯,你但凡有你姐姐那樣的製香之術我也賞你口飯吃,但你沒有,就憑這一點,你也不像康家的種,你最好趕緊滾,否則我可不留半點情麵。”

康景明憤懣難當,身旁小廝氣之不過,又咬牙衝了上去,“你怎能如此欺——”

話未說完,三個護衛揮拳而來,小廝還未還手便被製服,他被扯著衣領押跪在地,露出的手臂脖頸烏青一片,而這時,那中年男子狠狠道:“既然不聽勸,好,那就先把這賤奴給我往死裡打!”

眼看棍棒落在那小廝身上,簡思勤上前一步,“慢著——”

見個錦衣公子開口,中年男子一愣,又似笑非笑道:“這位公子,還請您莫要多管閒事,這是我府上家奴,我想如何懲治便如何懲治!給我打死——”

“周律第五十二條有言,無故擅殺家奴,杖責一百,長安天子腳下,本官倒不知何人敢如此藐視王法。”

冷不防地,一道冷峻清朗的聲音在人群最後響了起來,薑離心頭一跳,往外圍看去,而簡思勤比她身量更高,看的更遠……

他滿聲驚喜道:“裴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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