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久久又抽出了數學試卷,低頭看了兩眼覺得頭暈,又開始扒拉遲拓的拖鞋。
遲拓嘖了一聲,放下手機:“快點做作業,做完了我要回去了。”
“你說……”安久久生無可戀的扒拉出草稿紙,“我爸……安懷民為什麼那麼不願意我去演戲?”
她改了口,對這個從小到大沒見過幾次麵的男人並沒有什麼親情血脈上的眷戀,隻覺得荒唐。
他對她的付出隻有每個月那兩千塊,這還是她媽媽為了照顧家裡不得不辭職後他作為家庭裡唯一一個有收入的人給的生活費。
然後他就擁有了指手畫腳的權力,每次回家不是嫌棄家裡太臟就是嫌棄她成績太差,把她媽媽的工作數落的一無是處,仿佛自己做了多大犧牲受了多大委屈。
可明明這人在家裡的時候連洗腳水都得讓她媽媽給他倒過來。
她想不明白。
她對於讀書這件事其實並不擅長,她做不到像遲拓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安安靜靜的先把作業做完,成績永遠穩定。
她在讀書上的天賦僅限於能努力讓自己成績一直在中遊,她就是個普通人,自製力一般智商也一般,沒辦法像遲拓那樣深入學習。
如果正常讀書考大學,她整個高三懸梁刺股,估計也就能夠上985學校一些冷門專業的尾巴,畢業出來以後就業其實堪憂,他們家的經濟條件也明顯不可能再供她繼續學習,考公的話,望城這個小地方競爭有多激烈可想而知。
所以對她來說,走演藝圈的路反而會比正常考大學這條路更寬廣一點,雖然確實冒險,但是成功的話收益也大。
她不知道安懷民那麼強烈反對的原因。
於是她就想到了同樣也不太讚成她走這條路的遲拓。
“他不是不讚成你去演戲。”遲拓笑笑,“他隻是單純找茬罷了。”
哪怕王珊珊說女兒接下來要去考清華北大,安懷民也能找出吵架的理由。他就是想找一家之主的存在感,不滿意王珊珊擅自做決定。
可能還帶著點自己在外頭有人的心虛,回家發現沒人在意他的想法後,心虛變成了惱羞成怒。
一些男人的劣根性。
安久久似懂非懂:“那你呢?你不也不讚成我去演戲嗎?”
遲拓放下手機,臉有點臭。
她居然把他和安懷民放在一個立場了。
他倆能一樣嗎!
“你第一次拍完廣告就在家裡睡了一個禮拜。”遲拓麵無表情,“後來廣告火了,我們小區門口那個公交站台換上了你的照片,你每天寧可早起半個小時繞一個大圈都不要去那個公交站台。”
“這幾年你拍了那麼多平麵,那些照片你哪次會拿出來看?”
遲拓覺得這家夥太沒良心了,他和她爸爸能一樣嗎?!
“後來你媽為了讓你再接點類似的工作,被人騙了一千塊錢,你又悶頭睡了十天。”
“我不是不讚成你去拍戲。”
“我隻是覺得這行太複雜了,真要入行了,壓力隻會比現在更大。”
這也不是安久久真心喜歡的事情。
他隻是擔心。
不想和安懷民這樣的人放在一個立場,所以他話比平時多,語速也比平時快。
安久久聽完想了很久,補充:“可是,演戲能賺錢。”
“我不想我媽再睡在影視城旁邊招待所裡發名片了。”
“我也不想住在這個房子裡了。”
“所以我得賺很多錢,才能讓我媽離開安懷民,才能讓我媽有住的地方。”
她不想她媽媽再忍氣吞聲給安懷民端茶倒水了。
遲拓安靜的看著她,半晌,點點頭。
“好。”他說,“那我幫你。”
安久久挑眉:“怎麼幫?”
遲拓:“你去拍戲落下的課我幫你補課。”
安久久:“……我謝謝你。”
遲拓:“我以後做律師會專攻文娛這塊,到時候你媽就不會再被人騙了。”
安久久:“……哦。”
遲拓頓了頓,說:“我也不會像岑穎那樣的……”
安靜。
半晌,遲拓聽到安久久很輕的嗯了一聲。
嘴角翹起,他抬頭,然後再次麵無表情地往安久久下巴下麵豎起了一本錯題本:“……你這件衣服丟了吧。”
領子舊到裡頭還能再塞進一個人。
還在兢兢業業轉著頭工作的電風扇此刻正好吹到餐桌這邊,沒有錯題本壓著的試卷被風一吹,慢動作一樣散了滿桌。
混亂中,安久久捂著胸口的領子忿忿不平:“你不看不就完了麼!”
遲拓:“……你自己懟到我麵前的。”
“閉眼不就行了!”
“……你還做不做作業了?明天不上學了?”
“你好煩!”
因為父母鬱悶了好幾天的安久久終於恢複了鮮活的模樣,張牙舞爪哼哼唧唧的開始啃自己的數學試卷。
遲拓留在這裡陪她做完最後一道數學題,打著哈欠嫌棄她木頭腦袋卻又不厭其煩的把公式拿出來一遍遍的演示給她看。
所以安久久想,她有遲拓就夠了。
安懷民、岑穎甚至還有那些走近過她又毫不猶豫掉頭就走的過客,都不重要。
她身邊有遲拓。
十八年了,永遠站在她這一邊的遲拓。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