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隻有聽聽(2 / 2)

他從來都不給時聽壓力,這些年都如此。

但他依然有自己的考量。

“我想要女兒。”祁粲語氣很認真。

時聽眨了眨眼,也笑了起來,“真的呀?”

她也是這麼想的喔。

小女孩多可愛呀!可以把她養得肉肉乎乎漂漂亮亮,軟軟的一小團。

而她也理解為什麼祁粲會更喜歡女兒,畢竟他很小的時候家裡就有了祁瑞那樣的糟心弟弟,又遠比同齡人成熟早智,所以他生平最煩的就是討人厭的小男孩。

所以他們達成一致啦——

可祁粲卻低頭在她唇角親了親,聲音很輕。

“這樣可以重新養育一遍你。”

時聽忽然怔了怔。

抬眸,對上祁粲漆黑的雙眼。

他想要一個像她一樣的女兒,和她一起,彌補那個走丟在大山裡的小女孩錯過的一切,看著她從小時候到長大,給她世界上最好的。

這樣——和時聽一起,再養一遍她自己的童年。

時聽眼睛都忘了眨。

她的心悄悄軟化。

酸酸的。

她心裡似乎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哦”了一聲,於是伸出手臂,圈著祁粲的脖子抱住了他。

她想祁粲會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家長。

祁粲摸了摸她的臉。

這是他經年的考慮。

想要一個小女孩,再和你一起養一次你自己——不會在那麼小的時候被弄丟,不會再對世界感到自卑,更不會再因為啞巴而彷徨,那樣健康、驕傲、自在地長大。

然後他們擁有一個家。

那是他在財富與權勢之外,人生的下一個目標。

儘管現在還沒擁有。

但祁粲已

經開始覺得幸福了。

時聽抱著他的脖頸,聽見他胸腔沉穩有力的心跳。

心裡酸酸的味道變得有點甜。

很多年前她覺得祁粲是一個很瘋,很癲,冷漠無情的資本家。

但是層層剝開之後,原來他守著腦海裡愛的編碼,一直在等人來解答。

她也覺得幸福啦。

祁粲。

當然。

在結果之前,過程更加重要。

結果有或者沒有都很好。

但過程,祁大少可以重複一萬遍。

總裁暗暗地爽了。

出差異地之前的最後一段時間,大總裁也實在夠瘋。

“怕你想我,所以。”

“我才沒——嗚嗚嗚嗚——”

他在身後,扶著她的背,輕笑。

“繼續念寶貝。”

因為祁粲不能聽時聽現場演講,會一邊從後…,一邊聽她背兩段稿子。

甚至還能為她斟酌詞句,糾正她的一些發音。

玩得簡直是燒。

時聽簡直覺得他像是開閘了。

最後,時聽被打磨得很徹底。

她羞恥但樂觀地想——

至、至少,她在什麼樣的狀況下都能想得起自己的發言了!

這何嘗不是一種進步!(虛弱)

很快到了出發當天。

這次活動為期多日,祁粲的工作也很吃緊,他們前前後後將會有十多天見不到麵。

其實分開的時候時聽感覺還好。

就算沒有大收藏家在場,她也會努力對這個世界發聲,於是時聽背上小畫箱就上路了,身邊隻有幾個祁氏的保鏢。

祁大少“嘖”了聲。

什麼十來天?

明明是二十幾天。

但是當時聽真的到了現場,還是有一點點緊張。

一開始倒還好,活動的主題非常有趣原生態,是邀請全球有名的藝術家來一處農場集體耕作,最後帶著自己的種植成果一起上台演講。

時聽每天給奶奶發照片,專業人士翠芬指導她乾活,沒過多久竟然真的在她的那隻小花盆裡結出了幾株綠芽。

像是新生一般。

她每天參與得非常投入,而沈助理也會把祁粲每天的行程同步給她,兩個人在地球兩端各自忙著。

各自閃閃發光。

臨近最後的演講日,時聽的小花盆裡總算結出了一顆非常小的果子。

她的心莫名開始悸動。

她想她應該是太緊張了。

如果隻是辦畫展,展示自己的作品,那其實還好。無論褒貶,都是反饋,她隻需要接收就好。因為畫畫創作總歸是一種自我的藝術,常常發生在封閉的環境中。

但演講不一樣,那是公開的場合,她需要剖白自己。

她怎樣描繪從山間,到失聲,再到發出聲音的過

程——其實也就是她作為畫家成長的過程。

時聽已經對了很多很多遍稿子,但總還是覺得有什麼事情沒注意到。

在演講的前一天晚上,時聽蜷在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想打電話給祁粲,但對麵應該是白天,正在工作。

沈助理每天都在報備總裁的工作,他這次是真的太忙太忙。

時聽每天還主要是看展種花畫畫交流,而祁大少每天需要實地考察、研究資料、國際會議、參加論壇……

打過去是不是會有點打擾?

她琢磨了一會。

電話卻自動響了。

時聽一愣,心跳了一瞬,接起來。

“我猜,”男人說,“你想給我打電話。”

聲音越洋而來,微微失真,但是帶著熟悉的清冽沉穩。

時聽笑了。

哦——祁粲還是像沈助理說的那樣,會把自己的心情說成是對方的。

但聽見祁粲聲音的時刻,她的指尖不自覺地摳了摳枕頭,心好像忽然就穩了。

“我才沒——”

“沒有嗎?”祁粲在世界另一端哼笑。

可是你接得好快。

時聽不承認,瞎編理由,“是不是你又有讀心術啦,聽見了越洋佛音,千裡呼傳,祁粲粲粲粲———”

畢竟她確實有過這個實力!^^

對麵傳來不可自抑的笑聲。

祁粲確實很忙。

但是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感應,想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是不是在偷偷乾什麼大事。

時聽哼哼地問,“還笑?那你猜猜佛祖心裡在想什麼?”

祁粲終於停了笑聲,“佛祖在想什麼,我不敢妄議。”

“但我猜你心裡在想我。”

“換句話說——我希望你在想我。”

時聽從鼻腔裡哼了一聲,然後聽見對麵帶笑的承認。

“我的意思是,我想你了。”

“加油寶寶。”

早點見麵。

時聽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握緊了手中話筒。

她帶著一顆小小的果實。

她心裡也有一個悄悄的成果。

成為她此刻的支點。

時聽看向台下,四周都是漆黑的,觀眾的存在感很低,仿佛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她恍惚之間她想起了第一次站在挪威領獎台上的時候。

那是一億句任務的尾聲——

她忐忑,激動,說出自己的名字,聲音顫抖。

有人在那一刻陪她走出了無聲的歲月。

此刻她光鮮,閃耀地站在人前,人們期待她訴說自己絢爛的人生,可時聽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改了講詞,舉起手中的小果子。

“這是一顆沒能完全長大的果子。”

“在我的家鄉,我們管這種果子叫啞果。”

時聽笑著握緊它在手心,小到像是一顆種子。

“我也是一個啞巴。”她說。

觀眾席發出低低的嘩然。

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有名的青年藝術家曾是失聲患者,他們隻看得到她出色的作品,看得見她瓷□□致的外表。

“所以我的畫很簡單。”

時聽掌心硌著那顆種子,唇角帶笑。

“因為我很想要,很想要,被聽見。”

“而恰好一個人,很想要,很想要,聽見我。”

於是宿命讓那兩個人連上了對方的波頻。

一千一萬,百萬千萬,一億遍讀取。

“後來我的藝術,誕生了。”

這中間有很多很多感悟。

時聽很清晰地說著每一句話,每一句發音都很認真,她帶著很多年前的那個小啞巴,珍重這個對世界表達的時刻,她說——

“我的每一筆,都是一個小啞巴想說話的瞬間。”

“而現在,我被聽見了。”

聲音結束。

掌聲和光亮同時而來。

很多張麵孔帶著笑容和欣賞的目光,鼓掌向她歡呼。

在人聲鼎沸中間,那個冷白色的東方男人依舊顯眼。

時聽眨了眨眼。

又確認了一下。

十個小時以前還在南半球的男人——

此刻正含著笑,認真鼓掌,目光盛滿她。

祁粲終於趕到。

時聽把那顆種子放進祁粲的手心。

農場的花園小徑,晚風很輕,帶著泥土和草木之間的花香。遠處山影連綿,城市燈火閃爍。

他們並肩站在這風裡。

人世間如此溫暖。

然而時聽握著他的手,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笑吟吟。

“祁粲祁粲祁粲——”

那裡依然平坦,但似乎有一場愛意正在孕育。

祁粲反應了一秒,忽然怔忪。

他風塵仆仆而來,聽見了她的自白。

還得到了…一場新生。

掌心之下尚未有起伏,但那顆啞果卻被渡上了體溫,仿佛即將走來的生命。

他很久很久說不出話,再開口時,聲音微啞。

“謝謝寶寶…我的寶寶。”

在我的世界裡你總是一個小女孩。

總是當年那隻黑乎乎的小手。

而現在,你又給我帶來了一隻小手。

輕輕地…抓住我了。

時聽笑著踮起腳,抱住他,“但不會再啞了。”

往事悠然散落。

一億聲潮中隻有你我。

祁粲低頭,眼底帶紅地親吻她眉眼唇邊。

世上最重要的愛不過是……你有話對我說,而我永遠等著聽見。

聽見你說我願意。

聽見你說我愛你。

聽見你這一生所有的喜怒。

——“時聽。”祁粲虔誠親吻她的唇瓣。

我一輩子都認真聽。

…隻有聽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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