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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吟睡得並不踏實,不安像是山上的霧,她跌跌撞撞地走,就是越不過天。四周都一樣時,方向就失去了意義,而失去方向,往日所有潛藏的恐懼就變得肆無忌憚。

她做了很多個夢,並不屬於她的夢。夢裡有戰火,有流離失所,無力的凡人在塵世中顛沛,有時一生很快在莫名的命運中到頭了,而有的人抓住了命運的尾巴,於是頓悟飛升,踏入靈山,想做清淨無憂的仙人,最後又卷入另一場欲求化神的“戰火”。

夢裡的小姑娘拽著誰的衣角,懵懂地看著一切,讓秋吟想起幼年的平陽公主,也這樣跟在母親身後,好像一切都不用懂得太快,有人可以拉著,就能平安地長大。

小姑娘抬頭,期待地望著那人,秋吟也感同身受般,像抓住一根安心的稻草望去,那人慢慢轉過身,露出魔修霧氣繚繞的臉,手裡提著悲風劍——

“呃!”秋吟陡然驚醒,繁雜的夢境退去,但跳動的情緒仍然讓她不安,她腦子暈乎乎的,眼前有些花,隻能看清自己大概是在屋子裡,她的洞府嗎?好像沒有那麼素。

一抹純白色遮擋視野,秋吟瞬間緊繃,快速伸手去抓,冰涼的觸覺讓她的手瑟縮一下,她急切地抬頭,沒等看清,熟悉的清聲響起,離她近了些,像吹來一陣風:“醒了嗎?”

秋吟莫名被這句話安撫了,心頭的霧氣散去,像終於找到方向似的,緊盯眼前的白,緩了好一會兒,那人耐心地等她,秋吟才終於認出,輕輕地問:“師尊?”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攥得更緊。

“嗯。”南恨玉也放輕聲音,由著秋吟攥緊自己的手腕,她顯然睡得不安穩,黑發淩亂,額頭冒著虛汗,有些魂不守舍,南恨玉以為她沒聽清,又靠近了些,“我在。”

秋吟有些含糊地“嗯”了一聲,也不動地方,也不說話,就默不作聲地握著她師尊的手腕。南恨玉向來隻見過秋吟張揚無忌,還是第一次麵對“沉默無措”的秋吟,自己也不知如何麵對,她總覺得秋吟這會兒有些黏她。

本來秋吟負傷還要調動全身靈力碎劍,南恨玉是要訓她的,但秋吟昏迷這幾天,她常來看,見徒弟皺著眉蜷縮在床上,些許憤怒被一點點磨沒了,如今見秋吟可憐巴巴地不說話,最後南恨玉歎了口氣,主動問:“還疼不疼?”

秋吟反應了好一會兒,她往常不要臉是不要臉,但其實很會逞能,越是仇視她的人,她越不肯低頭,如果現在問她的是陸宛思或者長華峰那些位,她能直接蹦起來連做五十個空手翻,然後精神地讓他們滾蛋。

但在師尊麵前,她那些倔脾氣像枯萎的樹杈,怎麼也支棱不起來,她磨磨唧唧半天:“……疼,疼死了。”

南恨玉心一軟,手腕向下動,摸了摸她的手腕處,安撫道:“那就再休息一會兒。”

秋吟卻慌了,以為南恨玉要走,立刻翻身下床,湊到南恨玉身邊:“我不困,不想睡,我要跟著你。”

這直白的話一出口,秋吟和南恨玉齊齊一愣,南恨玉靜靜看著她,半晌無言。

秋吟終於徹底清醒,她剛剛說了什麼傻話!秋吟內心瘋狂尖叫,麵上羞憤欲死:“沒事,我是說我困了,好困,我再來一覺!”

南恨玉視線下移,落在秋吟仍握她手腕的手上,秋吟顯然也看到了,糾結片刻,還是悻悻鬆開,表情有些不情不願。

南恨玉手動了動,手腕處的溫熱還未散,她轉身,秋吟以為她要走,不禁失落,懊惱地整個人跌回床上,床被她的大動作弄得一響,得,自己死要麵子活受罪,親師尊不想她走就直說唄,現在好了,繼續做噩夢被背刺去?秋吟你這出息!

然後她師尊給了她希望,說:“彆睡了,跟上。”

跟上?秋吟眼睛一亮,一個鯉魚打挺,忙又纏在南恨玉身邊,傻樂道:“嘿嘿,您不嫌我煩就行。”

南恨玉看向秋吟再次捏住她衣袖的手:“我嫌,你就能不煩人了?”

秋吟鬆手已證清白,耍賴道:“您嫌您的,我煩我的,不衝突。”

南恨玉瞥了一眼,心裡有一瞬有些空,她自覺多想了,徒弟應該是剛經曆魔修和背刺,做噩夢才不安地想找人陪,現在醒了就沒事了。

然而事實很快證明,秋吟可能真的在黏她。

南恨玉看書,秋吟就在一旁撐著頭看她,南恨玉喝茶,秋吟一直觀察茶水剩多少,見底就主動給師尊倒茶,南恨玉就算再心無雜念,被秋吟這麼大隻盯著也專心不下去。碧華仙子很久讀書沒這麼慢了,她想讓礙事的徒弟邊涼快去,但一對上秋吟眼巴巴的注視,話又咽了回去。

南恨玉沉默片刻,問:“有事?”

秋吟乖乖搖頭:“沒有。”

南恨玉問:“那為何一直盯著為師?”

秋吟實話實說:“因為師尊好看。”

南恨玉手指微微用力,在書上留下清淺的痕跡:“……胡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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