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聞言,沉吟良久。
“諸位卿家,爾等是什麼想法?”
群臣對視一眼,齊聲道:
“臣等以為,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蒙毅道:
“太監這般物種,實在非人。若陛下有心將其廢除,便是普天下所有人的幸事。”
群臣紛紛附和。
對於太監,沒有任何人有好感。
說白了,太監之所以強行被創造出來,僅僅就是因為皇帝對自己會被戴綠帽的恐懼。
和大臣們並無什麼關係,如今取消,大臣們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異議。
更何況,在親眼目睹了十常侍為禍東漢朝局之後,眾人對太監的憎恨和不滿就越發強烈。
秦始皇聞言,淡淡道:
“那就從今日開始,將宮中所有太監遷出,去給朕修建陵墓吧。”
“從今往後,大秦任何皇帝不得再招太監入宮,大秦亦廢除閹割之刑罰。”
秦始皇的這個命令,立刻得到了群臣的稱讚。
“陛下聖明!”
漢初世界之中,劉邦看著金幕裡的那條“狗官”,嘿嘿地笑了起來。
“這個小劉宏,倒是有點意思,若是他能和朕混上一段時間,說不定也是個人才。”
蕭何咳嗽一聲,糾正了一下劉邦。
“是被陛下教導一段時間。”
混?
這種字眼怎麼能從大漢皇帝的口中說出來呢?
就離譜。
劉邦哈哈大笑,道:
“其實朕覺得劉宏還是非常聰明的,隻可惜沒人教育,好好的孩子被弄成了一個昏君,唉。”
說著,劉邦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太子劉盈。
這個娃,朕從小教導到大,怎麼就不能讓朕滿意呢?
或許,這就是天賦差距了吧?
劉邦又看了一眼劉恒。
這小子,看起來倒是心思挺深沉的,有點朕的風範了。
哦,不對。
朕是嬉笑怒罵,玩弄群臣於股掌之中。
這小子眼下離朕的境界,差得還是有點遠。
金幕之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劉宏走入一座靈堂之中。
既然是靈堂,當然就會有一副棺材。
既然是棺材,裡麵當然就得躺著一個人。
大宦官曹節就躺在棺材裡,一動不動。
這位曾經前往迎接劉宏登基,跟隨劉宏多年,忠實充當劉宏狗腿子角色,一路除掉侯覽、王甫等十常侍的大宦官,死了。
劉宏看著曹節的屍體,歎息道:
“老曹啊,你是個會辦事的。”
“你現在死了,將來怕是沒有人能給朕搞來這麼多錢了。”
一旁的趙忠和張讓聞言,表情都頗為古怪。
張讓忙道:
“還請陛下放心吧,老奴等將來一定學習曹大人,為陛下搞來多多的錢。”
劉宏意興闌珊地嗯了一聲,開口道:
“趙大張二,你們兩個雖然和朕的父母一樣親,但你們的能力朕還是明白的。”
“這樣吧,今後你們兩個接任老曹的位置,張二負責召集十常侍議事,趙大負責拍板。”
趙忠張讓麵麵相覷。
之前的曹節,一個人就能召集十常侍商議,並拍板做出最終決定。
如今曹節死了,趙忠張讓本想爭一爭曹節的位置,也來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一人拿到了一半權力!
兩人無奈,隻能道:
“謹遵陛下之命。”
劉宏又想了想,道:
“唉,你們兩個人辦事,朕還是有點不放心。”
“這樣吧,從今天開始,少府的侍中曹升級為侍中寺,定員八人,都省尚書事,負責審議尚書台那邊通過的政事,審議通過來再報到朕這邊來。”
趙忠張讓又一次麵麵相覷。
原本尚書台基本就是十常侍的一言堂,之前曹節隻要在尚書台那邊通過了,就要下發各地州郡實行。
現在好了,曹節的權力一分兩半,趙忠張讓相互掣肘也就算了。
怎麼還多出了一個審議機構來?
這豈不是意味著,將來趙忠張讓就算相互妥協出了結果,還得這個新的侍中寺審議批準才能下發州郡?
仔細一想,等於原先屬於曹節的權力,直接被分成了三份!
趙忠沉吟片刻,試探性地開口。
“陛下,這侍中寺的人選,也是從咱們這些奴才裡麵挑選嗎?”
若侍中寺八名尚書都是太監,倒也好辦。
大家都是沒鳥的,大不了將來多分點利益出去便是。
劉宏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
“你們這些太監啊,最近做事是有些過分了,若是把侍中寺交給你們,那些士人怕是還要鬨出什麼亂子來,朕不放心啊。”
“所以侍中寺的八名尚書,就從鴻都門學裡麵挑選吧。”
趙忠張讓頓時沉默。
鴻都門學,是前幾年劉宏設立的一處教學機構,和太學並立。
鴻都門學跟太學有著明顯的不同。
太學生大部分都是通過“舉孝廉”等方式,由各地官員、地方豪強家族推薦上來的。
不用想也知道,這種推薦出來的人選,都是官員或者豪強們的子弟,正經的統治階級內部消化。
而鴻都門學,則是由劉宏命人專門選拔,所有裡麵的學子一律出身於寒門,也就是小地主家庭。
這些小地主家庭的子嗣,他們一方麵家境足以支撐讀書費用,另外一方麵能力又不足以獲得進入太學的資格。
故而,每一個進入鴻都門學的士人,對劉宏都是感激涕零,忠誠度爆表。
畢竟沒有鴻都門學的話,這些士人們一輩子也彆想突破舉孝廉製度和太學製度的雙重封鎖,成為大漢的官員。
劉宏用鴻都門學的士子出任侍中寺八名尚書,這就意味著侍中寺將會成為劉宏說一不二的機構,無論是趙忠張讓為首的十常侍集團,還是以袁氏為首的士人集團,統統都插不了手!
劉宏看了一眼趙忠張讓,疑惑道:
“怎麼,你們好像對朕的安排不太滿意?”
趙忠張讓忙道:
“老奴不敢,陛下金口玉言,自然說一不二。”
劉宏頓時露出笑容。
“這還差不多,朕可是很希望你們能和老曹節一樣,將來能讓朕有給你們送終的機會呢。”
這句話聽著似乎頗為尋常,但入得趙忠張讓耳中,卻讓兩人臉色大變。
曹節,那就是陛下最忠實的狗腿子啊。
劉宏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暗示,如果趙忠張讓不聽話,將來就不可能和曹節一樣善終。
不能善終的下場……
看看曹節的前兩任,全家慘死的侯覽和王甫,誰還不明白?
趙忠張讓慌得不行,直接在曹節棺材麵前就給劉宏下跪了。
“陛下請放心,老奴等對陛下絕無二心,一定當陛下一輩子的狗腿子!”
劉宏也不管自己身處靈堂,直接就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趙忠張讓的腦袋。
“唉,彆這樣。朕可是把你們當成父母一樣敬重的呢,好了,起來吧。”
趙忠張讓唯唯諾諾地起身,兩人身上都是汗流浹背,心中原本因為曹節之死而產生的那一點點小心思,早就煙消雲散。
此刻兩人腦子裡就一個想法。
當陛下的狗。
當陛下的好狗。
當陛下最忠實的好狗!
兩人突然極有默契地對視一眼。
隨後,兩名大宦官的眼中都閃爍著鬥誌。
老趙\/老張,我才是陛下最忠實的好狗!
比比?
比就比!
兩人同時哼了一聲,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
劉宏悠然走出曹節靈堂,看著外麵湛藍如洗的天空,發出一聲感慨。
“今天大漢的天氣是真不錯啊,哈哈!”
看到這裡,金幕之前的曆朝皇帝,表情都變得微妙起來。
三國世界,成都蜀漢王宮之中,劉備發出一聲感慨。
“靈帝雖然貪財好色,但他的權術之道,確實是登峰造極了。”
諸葛亮羽扇輕搖,緩緩點頭。
“是啊,終靈帝一朝,不管是十常侍還是士人,全都得乖乖伏低做小,任憑驅使。”
關羽摸著美髯,哼了一聲。
“有權術又如何,不能用之於正道,終究還是全天下的大漢子民受苦!”
張飛甕聲甕氣地開口。
“現在一想起靈帝那時候的生活,俺心裡還有氣呢。”
“娘的,那時候的太監家族子弟,還有那些買官上任的貪官,一個個都恨不得把俺們往死裡壓榨!”
眾人紛紛點頭,心有戚戚焉。
魏王宮之中,曹操坐在禦書房裡,身旁是曹丕、曹植兩個兒子。
“都看到了?”
曹丕和曹植忙道:
“都看到了。”
曹操道:
“爾等看出什麼了?”
曹丕生怕曹植開口搶風頭,忙道:
“靈帝玩弄權術,確實少有人及。”
曹操怒了,瞪了曹丕一眼。
“爾正蠢材也!”
曹丕被曹操一通亂噴,表麵上唯唯諾諾,心中卻是莫名其妙。
為啥父王會發火,我說的也沒錯啊?
另外一邊的曹植見狀,知道是個好機會,頓時搜腸刮肚,苦思冥想。
片刻後,曹植心中一動,猛然抓住了一絲靈光。
“鴻都門學!父王想要兒臣看到的,莫非是這個?”
曹操臉色頓時由怒轉喜,哈哈笑了起來。
“除了衝兒之外,老曹家總算是出了點聰明人。”
曹操教訓曹丕道:
“靈帝真正厲害的地方,便是設立了鴻都門學!”
“自舉孝廉以來,大漢各地官員豪強相互舉薦家中子弟,你舉薦我兒子,我舉薦你孫子,利益糾結抱團,尾大不掉。”
“桓靈二帝雖然昏庸,但他們不是傻子。為何要任用宦官?就是為了壓製這些完全抱團的士人!”
“你看看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於天下。嗬嗬,你說若是有一天袁氏登高一呼,會不會大漢各地官員儘皆響應,改朝換代?”
曹丕愣了好一會,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士人之中也有和袁氏不對付的,袁氏不至於在士人集團之中一呼百應吧?”
曹操淡淡道:
“這是自然,袁氏曆代家主之才,當個三公也就是極限了。”
“但誰又能保證,將來不會出一個什麼李氏、陳氏或者王氏,真能整合天下士人之心呢?”
“到那時,麵對所有士人的反叛,劉氏皇帝若不用宦官,又能用什麼籌碼去製衡呢?”
曹丕遲疑片刻,道:
“外戚也不是不行。”
曹操看了一眼曹丕,就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外戚,竇武是不是外戚?你忘了竇武在士人之中的稱號了?”
“三君之一!三君,那是天下士人之宗,是站在天下士人巔峰的存在。”
“就連四世三公的袁氏,在麵對竇武這個三君之一時,也要客客氣氣,敬陪末座!”
曹丕心中一動,脫口而出。
“所以,士人集團主動把外戚給同化了!”
曹操表情微微變得滿意,淡淡道:
“自光武帝建立新漢以來,國朝便是和士人共天下。”
“但共天下久了,士人盤根錯節,尾大不掉,早已危及皇權。”
“故而,大漢皇帝們彆無選擇,隻能任用外戚來抗衡士人。”
“這便是為何在咱們新漢這一朝,曆代外戚總能位高權重的原因。”
曹植聽到這裡,插了一句嘴。
“但士人們也不傻,他們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開始拉攏和同化外戚。”
“竇武,就成功被同化了,成為了士人集團的領袖之一。”
曹操點了點頭。
“是啊,原本能用來作為皇帝依仗去對抗士人集團的外戚,現在成了士人集團的一員。”
“若爾是皇帝,爾能怎麼辦?”
曹丕、曹植異口同聲。
“用宦官!”
曹操露出笑容。
“是的,用宦官。”
“任何一個皇帝,隻要在那樣的情況下,除了任用宦官,彆無選擇。”
“除非,這皇帝心甘情願地當一個被士人集團架空的提線木偶。”
“哦,我曹氏也是托了桓靈二帝任用宦官的福,才得以上位進入朝堂之中的。”
曹丕遲疑片刻,道:
“父親,士人集團真能做到這一步?”
曹操看著曹丕,想了想,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聲音清脆。
曹操冷冷開口。
“爾是沒看過盤點西晉司馬衷的那部視頻嗎?”
“司馬氏,難道不就是士人集團的領袖嗎?”
曹丕捂著臉,不敢說話。
曹植心中突然又是一動,開口道:
“不僅僅是司馬氏,還有王莽!”
曹操看了一眼曹植,臉上露出了讚賞表情。
“不錯,還有王莽!”
“哼,王莽當年就是走的這條路線,以士人集團領袖的身份,篡奪大漢建立新朝。”
“王莽當初篡漢,天下士人歡呼雀躍,無不高呼盛世將至。”
“為何?因為他們覺得王莽作為士人集團的領袖而登基,士人集團必然在新朝之中地位尊崇,千秋萬載。”
“隻不過這些士人萬萬沒想到,王莽以士人領袖集團之身篡奪大漢成為皇帝之後,接下來頒布的所有旨意,全部都是針對士人的,哈哈哈!”
說到這裡,曹操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莽改製,恢複井田製,將耕地重新分配,受損最大的是擁有大量土地的士人集團。
把鹽鐵酒幣山川收歸國有,受損最大的依然還是掌控了大漢經濟命脈的士人集團。
廢止奴隸製度。巧了,新朝之中最大的奴隸主們,還是這些士人集團!
曹操感慨道:
“這便是為何王莽所建立的新朝,甚至都活不到第二位皇帝登基的原因。”
“哼,他卸磨殺驢太快,遭來天下所有士人的反撲,又拿什麼來贏!”
曹丕聽到這裡,又忍不住道:
“那父王為何還要和士人們作對?”
曹操摸著胡須,陷入沉吟。
良久之後,曹操緩緩開口。
“爾等要知道,我曹氏終究是靠宦官發家,永遠也不會被士人集團接納。”
“就說那潁川荀氏吧,荀文若跟了孤一輩子,孤要當魏王,他全力反對。”
“以荀文若之聰慧絕世,他一開始難道看不出孤的野心?狗屁!”
“他啊,不是不支持孤取代大漢,是因為孤不願意給荀氏這些士族門閥足夠的利益,所以他就說他是大漢忠臣,寧死也要反對孤。”
“哼,士族門閥子弟,就是這般,當了婊子還喜歡立牌坊。”
“凡事都想占個大義,實則沒有利益就會反咬一口。”
曹操越說越氣,忍不住拍了桌子。
“這些混賬士族,就是想要讓孤當第二個光武帝,就是想要孤承認他們在地方上的權力,就是想要成為周朝時候的諸侯!”
“他們把孤當成什麼東西了?他們以為不支持孤,孤就拿不到這整個天下了?”
“孤偏要把寒門士子扶持起來,把這些該死的士族門閥砸他個稀巴爛。”
“孤才是魏王,是這天下的主宰,他們是什麼東西,也配和孤討價還價!”
這一刻,曹操渾身殺機四射,極為駭人。
曹丕身體劇震。
直到這一刻,這位魏王士子才終於明白,為何自家父王明明一直都依靠著士人門閥的支持,卻拚命地提拔寒門子弟,打壓以荀彧、司馬懿為首的世家大族。
曹丕顫聲道:
“父王,可若是我們失敗了,那豈不是……萬劫不複?”
曹操放聲大笑起來。
“失敗了,無非就是和盤點視頻之中那樣,被司馬氏篡了大魏而已嘛。”
“可你想想,若是我們成功了呢?”
曹丕雙目失神,喃喃自語。
“我們真能成功?”
曹操深吸一口氣,拿起一本書。
曹丕定睛一看,發現是那本從金幕之中兌換的《大明科舉》。
曹操微笑道:
“孤其實原本也不知道該如何成功,但幸得金幕之助,有了這本神書降臨。”
“科舉製,釜底抽薪,真奇思妙想也。”
“哼,之前這些士族人多勢眾,咱們曹氏王族,加上夏侯氏也不過兩家,如何能跟他們相爭?”
“但有了科舉,孤所憑借的就不再是曹氏和夏侯氏,而是整個天下所有的寒門士人!”
“荀氏、司馬氏這些世家大族,他們人數再多,比起全天下的寒門士人而言,就是滄海一粟!”
曹操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大明科舉》。
“現在,孤才是人多勢眾的一方。荀氏和司馬氏這些該死的門閥,必然會被孤掃進曆史的垃圾堆裡,哈哈哈哈!”
曹操放聲大笑,震得禦書房的窗戶蔟簇震動,抖落不少煙塵。
曹植看著自家頭發斑白的父王,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句詩。
老驥伏櫪,誌在千裡。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這一刻,曹操在曹植心中的形象,拔高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
金幕中,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著。
袁隗、袁逢、袁紹、袁術四人坐在袁府的書房之中,表情凝重。
袁隗冷冷道:
“陛下這個侍中寺一設立,嘿,不管是咱們還是那些死太監,全都成了任憑陛下操控的傀儡玩物了。”
袁逢臉色也很難看。
好不容易混了一個三公,本想著能讓袁氏進一步的發展壯大。
現在倒好,侍中寺一出,十常侍和世家同時被架空。
袁逢這個司空,和之前的曆任司空相比,權力小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袁逢悶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