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聞言,身體頓時一震。
他的第一個情緒就是害怕。
汪伯彥可是主戰派中堅秦檜的老師!
他居然一口就道破了趙構心中所想,這是不是意味著主戰派已經知道了?
無數念頭在趙構心中翻騰著,他的臉色極為蒼白。
汪伯彥看出了趙構的擔憂,微微一笑。
“王爺不要誤會,若是下官當真對王爺有什麼不敬的心思,隻需修書一封稟明朝廷便是,何須當著王爺的麵挑明呢?”
趙構一想,的確也是這個道理。
但他依舊有些不太放心地看著汪伯彥。
“汪大人可否直說?”
汪伯彥摸著胡須,表情嚴肅地開口。
“下官在汴京之中有些渠道,眼下的汴京,恐怕是八成守不住了。”
“汴京若是守不住,那在汴京之中的陛下和太上皇……”
“嗬嗬,總之,下官這麼說吧,王雲大人的心思應該和下官是一樣的。”
趙構聞言,心中不由欣喜。
剛剛失去了一個王雲,馬上又有一個汪伯彥來投靠。
看來,本王的確有天命在身!
他按捺住激動的心思,對著汪伯彥開口道:
“汪大人,你說本王現在應該怎麼辦?”
此刻趙構正好急需一個能出謀劃策的人!
汪伯彥撫須而笑,道:
“眼下王爺要做的就是寫一份加急奏折給汴京那邊,讓汴京知曉王雲大人被害之事。”
“有了這件事情,王爺就可以推脫暫時不需要去金軍大營。”
“臣猜測,朝廷那邊得知此事過後,肯定會對宗澤產生懷疑。”
“屆時,王爺您就是製衡宗澤最好的人選。”
趙構越聽眼睛越是發亮,立刻點頭道:
“好,就這麼辦!”
【一切正如汪伯彥所預料的那般,汴京方麵在接到了趙構和汪伯彥的奏折之後,果然沒有繼續催促趙構繼續前往金營。】
【時間到了十一月末,兩路金軍二度會師並包圍了汴京,汴京形勢極其危急。】
【被包圍的宋欽宗嚇壞了,派出多路使者前往各地求援,其中一路使者秦仔來到相州。】
秦仔先朝趙構行禮,隨後小心翼翼地解開發髻,從發髻之中拿出了一份臘書。
拆開臘書後,裡麵是一封信,寫在僅有三四寸長的黃色絹布上,信上都是蠅頭小字,字跡非常秀麗,一看就知道是宋欽宗親筆所寫。
“……汴京危急,特命康王趙構為大宋河北兵馬大元帥,中山知府陳遘為元帥,宗澤、汪伯彥為副元帥。”
“望九弟速招攬兵馬,救朕和父皇於水深火熱之中。”
趙構看著這道詔書,心中竊喜不已。
一直以來最渴望的軍權,終於到手了!
但趙構心中知曉,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
他努力地擠出眼淚,雙目通紅,語氣悲傷地開口。
“本王求和不成,乃是罪人。沒想到父皇和皇兄還如此信任本王,實在是讓本王羞慚無地!”
一旁的汪伯彥立刻開口道:
“王爺,眼下不是悲傷的時候,咱們應該立刻招兵買馬,準備進京勤王!”
趙構重重地點頭,正色道:
“對,招兵買馬,進京勤王!”
【在獲得了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命令後,趙構立刻傳令河北諸多尚在大宋控製的州郡,讓他們招兵買馬,前來相州會合。】
【趙構的命令才剛發出去沒幾天,他又獲得了新的情報。】
“什麼,汴京外城已經被攻破了,父皇和皇兄隻能困守皇城?”
聽到這裡,趙構不由喜上眉梢。
汪伯彥也是笑逐顏開,低聲道:
“王爺,若是太上皇和陛下落入了金人手中,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到時候您作為大宋河北兵馬大元帥,還有誰比您更適合坐在皇位上呢?”
趙構嘴角翹起,看著汪伯彥正色道:
“若本王當真能登基,汪卿你當為大宋宰相!”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趙構已經徹底確定了汪伯彥投靠過來是真心的。
正好,趙構也需要一些足夠熟悉政務的朝中官員作為自己將來的臂助!
汪伯彥趕忙起身,對著趙構大禮參拜。
“臣謝陛下隆恩!”
趙構心中喜悅不已,放聲大笑起來。
就在此時,又一條情報送到。
“金軍一路偏師剛剛渡河北上,似乎正在朝著相州前進!”
“什麼?”趙構聞言,臉色不由大變。
“快,快召集大家開會!”
很快,諸多“河北兵馬大元帥府”的官員、將軍集於一堂。
這其中,還包括了剛剛被任命為中書舍人的耿延禧、參議官高世則、門下侍郎耿南仲等人。
聽到金軍可能來襲的消息之後,眾人都是麵麵相覷。
一名將軍站了起來,沉聲道:
“王爺不必擔心,相州城高牆厚,隻要不是金軍主力來攻,咱們堅守全無任何問題。”
趙構一聽,心中頓時大為不快,冷笑道:
“堅守全無問題,那之前是怎麼被攻破的?”
“爾這莽夫全無腦子,給本王滾出去!”
喝退了這名將軍之後,趙構又看向眾人。
奉命前來送旨的使者秦仔忙道:
“殿下,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救援汴京,下官以為應該取道滑州,躲避金軍這路兵馬,直接去汴京城外和其他勤王之師會合!”
趙構聞言,再度皺眉。
開什麼玩笑,去汴京麵對金軍主力?
趙構要是真有這個膽子,還需要彆人說嗎?
好在這條建議立刻就被眾人給否定掉了。
畢竟和趙構不是一路心思的,也進不了大元帥府之中當僚屬。
汪伯彥見狀,終於開口道:
“王爺,金軍勢大,眼下還是暫避鋒芒為上。”
這個主意說出來,趙構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這才像話嘛。
這才是真正的好主意嘛!
其他元帥府僚屬察言觀色,見狀哪裡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一時間,眾人紛紛讚同汪伯彥的主意,很快形成了決議。
趙構沉聲道:
“就這麼定了,三天之後全軍出動,撤離相州!”
畫麵一轉,來到了一戶人家的院落。
院落中,嶽飛手持長槍,正在練習武藝。
他步伐靈動,一杆長槍猶如龍蛇遊走,刺破空氣。
片刻後,嶽飛收槍而立,任憑汗水滴落。
一名老婦人從房屋之中走出,懷裡還抱著嬰兒。
她便是嶽飛的母親。
嶽飛看到母親,露出笑容。
“娘。”
嶽母點了點頭,道:
“鵬舉,你過來,娘有話對你說。”
兩人進入屋中。
嶽母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為娘剛剛聽說,汴京已經陷落,兩位陛下都落入金賊之手。”
“你為何不去參軍報效國家,卻隻知道每天在這裡練槍?”
嶽飛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娘,孩兒若是走了,家裡沒有個男人護著,孩兒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糊塗!”嶽母勃然色變,喝斥道: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在麵臨國家危難時蝸居家中,畏首不前?”
“國家國家,沒有國,哪裡來你的小家!”
“你太讓為娘失望了,為娘怎麼就生出了你這麼一個沒骨氣的東西!”
嶽飛被罵得滿臉羞慚,不敢開口說話。
嶽母注視著嶽飛,冷冷道:
“你若還有一絲羞恥心,就立刻收拾行李從軍。”
“家裡不需要你擔心,你娘我還沒老到需要你給我端屎倒尿的時候。”
“若非娘是個女兒身,哪裡用和你說這些廢話!”
嶽飛深吸一口氣,挺直胸膛。
“娘教訓的是,孩兒知道了。”
“孩兒這就收拾行李,去找阿貴他們,一起投軍!”
嶽母這才露出笑容,滿意點頭。
“好,不過出發之前,你先等等。”
鏡頭一轉,嶽飛跪在地上,露出精壯後背。
嶽母手持銀針,輕輕在嶽飛後背上刺下了四個字。
“精忠報國。”
刺完後,嶽母長出一口氣,緩緩開口。
“鵬舉,爾此生,勿忘此誌!”
嶽飛重重點頭,朝著嶽母磕了一個頭。
“娘親放心,孩兒至死不忘娘親教誨!”
很快,嶽飛、王貴等幾人一起騎著馬,帶著武器,在諸多家鄉父老的目送下遠去。
【就在嶽飛從軍之時,趙構也開始逃離相州。】
【為了迷惑北上的這支金軍,趙構特地下令以將軍劉浩作為先鋒,率領三千人馬大張旗鼓地朝著滑州前進,做出要南下汴京解圍的姿態。】
【而趙構本人則帶著汪伯彥等心腹幕僚以及主力部隊,準備逃往東邊的大名府。】
十二月十四日,趙構正式領兵出發。
在出發前,趙構還不忘記蒙騙麾下的士兵們,聲稱自己要南下湯陰,和劉浩兵分兩路去汴京解圍。
但很快,集結起來的士兵們就發現了不對勁。
“去湯陰不是南邊嗎,咱們怎麼走的是北城門?”
“等等,這是去臨漳縣的路吧,臨漳縣是在北邊啊,湯陰縣才是南邊啊。”
麵對士兵們的疑惑,趙構全然不管。
他就拚命地催促全軍前進。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大部分人都明白了。
趙構並不是南下去汴京,而是朝著東北方向逃亡!
這引起了大量心有愛國情懷的士兵不滿,他們紛紛離開趙構的軍隊。
趙構從相州出發的時候,麾下還有八千兵馬,不過走了三四天,跟隨在趙構身邊的人已經隻剩下三千左右了。
由於金軍南下四處燒殺擄掠,路上的大宋地方官府早就名存實亡,也沒有人來給趙構補給糧草等後勤物資。
趙構也不敢靠近路上的州縣城池,害怕那些城池已經被金軍占據,過去反而是自投羅網。
趙構就這麼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帶著三千兵馬在冰天雪地、荒山野嶺之中艱難前進。
這一夜,趙構等人在一處山中廟宇留宿。
這廟宇整體頗為完好,就是各種地方陳舊了一些,應該是之前有人在此,金軍來襲之後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廟宇大堂中有三尊菩薩,趙構等人就在菩薩腳下升起火堆烤火取暖,順便吃飯。
“王爺,來,喝點酒暖暖身子。”
汪伯彥將一碗剛剛熱好的酒遞給趙構。
趙構喝下之後,感覺一股暖流進入肚腹,寒意驅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