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眾人先是有些驚訝,但仔細一想,又頗為認同。
大明皇帝不管怎麼樣,夠剛!
雖然過剛易折,但凡事都要具體事情具體分析。
像金幕中大宋這個時代,一個剛猛的帝王,才能真正帶著大宋擺脫屈辱。
朱高熾突然有些疑惑,問道:
“皇祖,兒臣記得後來南宋也有幾個皇帝是比較好戰的,為何卻都沒有成功呢?”
朱元璋哈哈一笑,看了朱棣一眼。
“老四,你不是喜歡打仗嗎?你來回答。”
朱棣心中不由嘀咕。
咱是喜歡打仗不假,但又不喜歡指點江山。
朱棣乾咳一聲,道:
“答案其實也很簡單,就在於民心!”
“在這個時代,河北和中原都是上百年的大宋領土,民心自然是向著大宋的。”
“大家為了大宋拚死拚活的時候,大宋的皇帝卻在南邊苟安。”
“等過了幾十年,反抗的人都被殺光了,河北中原的老百姓也逐漸適應了金國的統治,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這時候宋軍再打回來,對河北中原的老百姓而言就不再是自己人了,而是來自於他國的入侵敵軍。”
“擁有老百姓的支持,宋軍也隻不過是勉強和金軍一戰。那沒有老百姓的支持,宋軍還拿什麼來打得過金軍?”
頓了頓,朱棣又滔滔不絕地開口:
“當然啦,如果宋軍的北伐主將很有本事,能把金軍碾壓擊敗,那這些河北中原的老百姓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肯定都得回歸大宋。”
“刀劍麵前,誰的意願都不重要。”
“但唯一一個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嶽飛早就死了,其他將領都沒有這種水平。”
“又沒民心又沒有良將,軍隊也碾壓不了金國,那南宋拿什麼來北伐成功?”
朱元璋嗯了一聲,淡淡道:
“時機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時候,機會稍縱即逝,一旦錯過,那就是不會再有了。”
朱元璋能從草根逆襲,就是抓住了許多個常人抓不住、甚至根本都發現不了的機會,才能開創大明王朝。
尤其在軍事上,朱元璋的敏銳更是當世罕有。
元末諸侯,朱元璋的地理條件其實是最爛的。
彆的諸侯,基本上都隻有一到兩個方向上有敵人。
唯獨朱元璋,東邊有方國珍,北邊有張士誠,西北有王保保,西邊是陳友諒,南邊還有一個陳有定。
整整五個割據勢力,把朱元璋包圍在中間。
這叫啥,這就叫做放眼望去,舉世皆敵!
這種情況下,朱元璋去打任何一邊,都可能會被其他三邊夾擊。
甚至朱元璋啥也不乾,隔壁的幾路割據勢力都可能聯合來攻打朱元璋,瓜分他的地盤。
這種爛到極致的地理條件,無論是當時的人還是未來的人,都很難想象朱元璋能贏。
但朱元璋硬是一個個把周圍所有的諸侯先後給收拾掉了,統一了整個江南。
然後,朱元璋還北伐成功了!
大秦王朝開始算起,華夏幾千年,唯一一個從南方北伐一統中原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若是沒有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和精妙絕倫的時機掌控,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所以,帶領華夏擺脫封建製度進入新時代的那位偉人才會如此感慨:
“自古能軍無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則朱元璋耳。”
值得一提的是,這位偉人也是從北到南的。
所以即便到了現代,朱元璋依舊是唯一一個從南往北,實質性一統華夏的人。
沒有之一。(彆和我提運輸隊長啊,提這個的罰你好好看一遍近代史。)
朱棣好奇地開口:
“父皇您能不能說說,究竟這趙構錯過了多少次機會?”
朱元璋突然陷入沉默,表情變得古怪。
等了一會,朱棣忍不住問道:
“難道趙構一直都沒有機會?”
朱元璋吐出一口氣,道:
“不是。是他浪費的機會太多了,朕一下子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嗯,單單就金幕播放到現在,朕至少看到了五次,不,六次反擊金軍的機會了。”
“哦,這還是因為宋軍太弱了。若是宋軍和金軍實力相當,那至少也出現過十次機會了。”
朱棣:“……”
心大如朱棣,這一刻也不由無語。
大宋啊大宋,你一定要這麼離譜嗎?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朱勝非一家的馬車漸漸遠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位拯救了趙構、甚至可以說是拯救了大宋的老臣,也就此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之中。
【在朱勝非辭官之後,趙構果然按照朱勝非的推薦,將呂頤浩任命為右相,又以張浚任知樞密院事。】
這兩位新掌權的宰相,便在行宮之中和趙構商議接下來的國事。
呂頤浩麵容方正,一看便是正氣凜然之人,說話時也是中氣十足,聲音回蕩。
“陛下,咱們大宋已經向金國派去了那麼多次的求和使者,金國不但一直置之不理,甚至還接連派兵南下,妄圖將陛下您也擄掠去北方。”
“事實證明,求和已不可能讓大宋的局勢好轉。”
“必須要組織起全天下之力抗金,將金軍擊退,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剛聽完呂頤浩的這番高論,趙構立刻就後悔了。
見鬼,朕怎麼就任用了這麼一個家夥來當右相?
這和李綱宗澤有什麼鳥區彆?
這朱勝非莫不是當真對朕有了異心,臨走時還想要坑朕一把?
趙構臉色陰沉,並沒有開口說話。
不管怎麼樣,現在這種時刻,的確是不可能剛剛任命呂頤浩為右相便將其罷免,那樣隻會讓本就紛亂的朝政徹底散架。
這點帝王權術水平,趙構還是有的。
呂頤浩顯然已經憋得很久了,也不管趙構的臉色怎麼樣,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為今之計,可以讓汴京方麵發動反攻,吸引金國的注意力。”
“兩淮這邊,韓世忠和劉光世等人手中兵馬也算精銳,可以在正麵阻擊金軍主力。”
“如此雙管齊下,加上夏天將至,金人必然退兵。”
“接著咱們再北上收複山東,將金人的勢力驅逐出黃河以南,就可以謀劃北伐……”
“停停停!”趙構越聽越是心驚肉跳,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呂頤浩的話。
“呂卿家,你彆想得這麼遠,先解決掉眼前的事情,讓金軍撤退再說吧。”
此時金軍的主力還在揚州一線,於淮河南部、長江北部一帶和宋軍韓世忠、劉光世部進行交戰。
趙構隻想著趕緊把就在自己麵前的這些金軍主力送走,其他什麼北伐、收複失地、恭迎二聖這種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想聽!
一旁的張浚察言觀色,忙道:
“陛下所言極是,苗劉兵變讓朝政飛馳,咱們應該重建朝廷,擊退金軍,再說其他。”
在張浚的打圓場下,呂頤浩不得不暫時停止了進諫,這一場小朝會也就不歡而散。
趙構目送呂頤浩和張浚的背影離開,不由呼出一口氣,恨恨地開口:
“朱勝非這條老狗,肯定是在陷害朕!”
“哼,呂頤浩這個蠢材,也隻能胡亂用一用,終究指望不上他。”
趙構既然對呂頤浩產生了懷疑,心中立刻就想著要怎麼樣去找人來鉗製呂頤浩。
想來想去,趙構想出了兩個辦法。
第一,將藍珪等被流放邊疆的宦官全部召回身邊。
藍珪這些宦官乾啥啥不行,搞內鬥絕對是第一名。
有了藍珪等人在身邊,朝堂之中就擁有了能鉗製呂頤浩的力量。
但這樣依然還不夠。
除了政壇之外,軍隊也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像現在拱衛趙構的大將,什麼韓世忠、劉光世這些,要麼就是堅決的主戰派,要麼就是傾向於主戰派的中立派。
換言之,就算趙構在朝堂上壓製了主戰派的聲音,這些主戰派的大將也隨時可能效仿苗傅劉正彥,再發動一次兵變!
於是就有了第二個辦法。
那就是將如今主和派大臣之中握有最多兵馬的一名大臣,召回身邊。
誰?
汴京留守,杜充!
很快的,兩封旨意同時離開了臨時行宮,在八百裡加急的運輸下朝著遠方而去。
鏡頭一轉,嶽飛帶著八千騎兵,進入了汴京所在的京西北路。
此刻已經進入初夏,道路兩旁的農田上卻是雜草叢生,村莊之中更是一片蕭瑟破敗,根本看不到什麼人煙。
嶽飛見狀心中也是極為痛惜,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憤恨地開口道:
“這些金賊,實在是欺人太甚!”
第三次汴京保衛戰,宋軍雖然在宗澤的指揮下挫敗了金人攻克汴京的企圖,但金軍也借機肆虐了整個京西北路,讓這片原本人煙密集的大平原,變成了如今這般情形。
嶽飛想了想,對著左右叮囑道:
“據說這一帶也有金軍出沒的跡象,爾等務必要多派斥候偵查,隻要找到金軍的蹤跡,我們立刻就過去滅了他們!”
和前往杭州平叛時的風馳電掣不同,嶽飛回歸汴京的速度其實很慢。
之所以這麼慢,就是因為他在北返的路上得知汴京方麵幾乎沒有什麼大的戰事,所以將重心放在了剿滅路上四處劫掠的金軍小部隊上。
這一路過來,嶽飛陸續擊潰了七八股金軍小股部隊,斬首三百多顆,也算是小有所獲。
夜色已深,嶽飛領兵找了一處已經無人居住的村莊暫時宿營。
就在他剛剛睡去沒有多久,急促的馬蹄聲傳入耳中,隨後是王貴的聲音。
“嶽將軍何在,快,帶我去找他!”
嶽飛猛然起身,走出房屋之外,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王貴。
“你怎麼來了?難道汴京出事了?”
在離開前,嶽飛特地將王貴留在汴京,一是為了留個耳目,二則是萬一汴京出了什麼事,王貴也能保護自家老小撤離。
王貴表情難看地開口道:
“飛哥兒,你恐怕還不知道吧?”
“就在兩天前,杜充大人已經召集眾人開會,他準備帶著汴京之中的主力南下,去守衛陛下了!”
“什麼?”嶽飛腦子轟一下,整個人一下子都懵了。
帶著汴京主力南下?
主力都沒了,汴京還怎麼守?
嶽飛深吸一口氣,看向一旁的親兵。
“快,牽我馬來,我要立刻趕回汴京!”
第二天傍晚,嶽飛快馬馳到留守府中,求見杜充。
杜充看到嶽飛先是有些意外,隨後露出笑容。
“鵬舉啊,你回來得正好。”
“本官南下,若是少了你這個悍將,還真不好辦呢。”
杜充是真的很需要嶽飛。
原因當然不是杜充支持嶽飛的北伐、抗金策略,而是在於嶽飛很能打!
主和派現在形勢很不妙,正好需要嶽飛這麼一個能打的將軍去應對主戰派那邊的韓世忠、劉光世。
而且在經曆過之前張用、王善的事情之後,杜充自認為嶽飛已經屬於自己掌控,將嶽飛看做是心腹,準備當成主和派將來的一麵新興將星來進行培養。
經曆過這麼多次戰爭,主和派的想法多多少少也有了一點變化。
求和,交歲幣什麼的,肯定都沒問題。
但金軍如果實在是要滅掉宋國,主和派肯定也不會坐以待斃。
畢竟主和派本身在大宋就能當高官,得厚祿,又何必成為金國臣子,去博那不確定的未來呢?
向金國投降也不是不行,但那是最後時刻才會考慮的選擇。
就算要投降,有嶽飛這種能打的,起碼也能在投降的時候多討價還價一點嘛。
杜充有這種想法,對嶽飛的態度自然非常親熱,拉著嶽飛的手坐下,噓寒問暖了一番,還讓人趕緊弄上一桌豐盛的菜肴。
嶽飛此刻哪裡有心情吃這些東西?
他遲疑片刻,就開口道:
“末將聽說,留守大人準備領兵南下了?”
杜充有些意外,隨後笑道:
“是王貴告訴你的?”
“沒錯,本官確實是準備領兵南下了,陛下需要我們。”
作為上司,杜充當然不會將自己的心思向嶽飛全盤托出,隻是隱約地點了一句。
可惜嶽飛聽不懂。
或者說,嶽飛壓根就沒和杜充的想法是一樣的。
嶽飛急切地開口:
“大人,汴京可是大宋的京城啊,咱們可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今日放棄汴京確實容易,可他日若是想要收回此地,恐怕付出幾十萬的死亡都未必能做到了。”
“還請大人三思!”
嶽飛說話時,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杜充聞言,臉色頓時一沉。
“鵬舉啊,你這是什麼話!”
“區區一座城池,難道還有陛下的安危重要嗎?”
“我再和你說一次,陛下需要我們!”
頓了頓,杜充又緩和了表情,對嶽飛道:
“鵬舉啊,你這一次雖然並沒有真正救駕,但你的忠心老夫是看在眼裡的。”
“等領兵南下之後,老夫自然會向陛下上奏章保舉你繼續升官,爭取讓你早日獨當一麵,給大宋鎮守一方!”
杜充心裡都想好了。
隻要將來杜充當上了大宋宰相,就讓嶽飛取代韓世忠和劉光世,負責兩淮一帶的防線。
如此,杜充在朝中掌控朝局,嶽飛在外麵領大軍聽令而動。
主和派的大局,這不就穩如泰山了嗎?
嶽飛依舊不為所動,情真意切地開口道:
“大人,陛下現在不是有韓世忠劉光世等大將保護嗎?”
“您可是汴京留守啊,陛下給您這樣的重任,您怎麼能放棄汴京南下呢?”
“咱們應該守住汴京,等待時機北伐,收複河北失地,奉迎二聖才是。”
杜充聞言,頓時惱了,臉色直接一變,斥責道:
“嶽飛,你怎麼如此不知好歹!”
“陛下的旨意就擺在這裡,你是想要讓本官背上一個抗旨不遵、砍頭抄家的罪名嗎?”
“本官意下已決,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嶽飛再三苦勸,但杜充隻是冷臉斥責。
無奈之下,嶽飛隻能失望地離開。
看著嶽飛離開的背影,杜充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哼,真是一個不識抬舉的蠢材!”
“天天就想著什麼開戰北伐,還想要奉迎二聖?”
“娘的,若是二聖當真歸來,這天下大事還輪得到我杜充開口?這朝堂上還有我杜充的一席之地?”
咒罵了一通之後,杜充又自言自語道:
“罷了罷了,眼下還有用得到這嶽飛的地方。”
“腦子冥頑不靈也是年輕人的通病,等找機會好好調教一番也就是了。”
“嗯,之前這嶽飛也是口口聲聲說什麼不能內訌不打友軍,不也被本官調教過來了嘛。”
杜充想到這裡,心情又變得輕鬆起來,露出笑容。
“嗬嗬,如今朝中可是已經沒有像樣的主和派大臣了,這一次南下,陛下怎麼也該封我當一個左相或者右相了吧?”
杜充雙腿翹在了桌子上,自得地哼起了小曲兒。
【就在趙構惶惶不安,召集各路主和派力量重歸朝堂,準備再度打壓主戰派大臣的時候,又有一件壞事發生了。】
畫麵中,趙構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唯一兒子趙旉,表情很是難看。
“怎麼又生病了?”
趙旉的生母賢妃潘氏就在一旁,一臉憂心忡忡,聞言趕忙請罪。
“是臣妾照顧太子不周,還請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