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胤禛的話,弘曆的心中不由震動。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金軍的一次看似普普通通北伐背後,竟然還有這麼多背景故事。
弘曆忍不住道:
“前金也隻不過才剛剛建立幾年時間吧,怎麼就會有如此之多的政治鬥爭呢?”
老康熙聞言,不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傻孩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隻要有利益,就算是茹毛飲血的野人部落之中都能有派係鬥爭。金國既然已經成為了當世最強國,又如何能夠例外呢?”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兀術率領的金國水師浩浩蕩蕩地南渡,很快抵達了一處名叫“碕頭”的地方。
當金軍水師抵達此地時,突然風雨大作。
兀術不得不下令暫時在附近尋找港口停泊。
但還沒等金軍水師尋找到合適的地方,一支宋軍水師突然出現,直接朝著金軍殺了過來。
這支宋軍水師所用的戰船都極為巨大,相較之下,金軍從各地搶奪而來的商船就小得可憐了。
宋軍憑借著大船的優勢,猶如虎入羊群,選擇近身撞擊。
一陣劈裡啪啦的巨響聲中,金軍許多船隻被直接撞斷,傾覆在海中。
海麵上,到處都是金軍士兵的慘叫和求救聲。
若是在陸地,這些金軍士兵都是個頂個的勇士。
然而在這大海之上,他們陸地猛虎般的本領卻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大船之上,宋軍箭矢不斷發射。
還有許多宋軍搬來猛火油,先是傾倒在金軍船隻上,隨後用火把、火箭引燃。
短短時間內,衝天的火光騰空而起,連大雨都無法熄滅。
金軍招募來的船夫原本就是大宋人,心中並無多少鬥誌。
此刻見到戰局不利,許多船夫更是直接跳入海中,遊向宋軍的戰船。
數量眾多的金軍戰船在海上猶如無頭蒼蠅一般打轉,被宋軍大船縱橫來去,瘋狂殺戮。
“撤退,趕緊撤退!”
海麵上,到處都是金軍的大叫聲。
一個時辰之後,這場戰鬥終於結束。
無數船隻的木板碎片漂浮著,中間是諸多已經氣絕身亡的屍體。
一艘巨大的大宋樓船行駛而來,樓船的甲板上是大宋樞密院提領海船張公裕。
張公裕此刻一臉的興奮,大喊大叫。
“快,立刻向陛下報捷!”
岸邊,兀術看著宋軍的大船耀武揚威,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隻要宋軍不登陸,金軍壓根就沒有任何辦法。
張公裕很快就注意到了岸邊兀術的大隊兵馬,遲疑片刻之後下令。
“把海麵上的金軍船隻全部點燃,然後撤退!”
很快,海麵上再度騰起火光。
熊熊的火焰中,宋軍船隊緩緩而退。
兀術不得已之下,隻能下令就地宿營。
當天晚上,兀術召集部下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
諸多兀術的部下經過了白天的這一次海戰後,明顯已經沒有了想要繼續打下去的心思。
“四太子,咱們現在船隻損毀大半,那個趙構隻要坐船跑了,咱們是根本追不上的。”
“就算追上了趙構,今天這支宋軍船隊再來,咱們也打不過啊。”
“聽說那趙構連過年都不在岸上過,咱們抓不住他的,還是早日班師吧。”
班師這個提議一說出來,立刻就得到了在場所有兀術部下的讚同。
兀術看到這裡,心中也非常清楚——這一仗的確是打不下去了。
金軍的損失並沒有多少,但問題在於幾個月的激戰下來,金軍的士氣和忍耐力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孤軍深入,在各個地方還被嶽飛等大宋兵馬不斷騷擾。
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金軍在這場戰爭中已經搶奪到了足夠豐厚的戰利品。
眼下,絕大部分金軍將士隻想著趕緊帶著這些戰利品和俘虜回家,好好地和家人享受享受。
打仗?
除了兀術之外,這支金軍從上到下已經沒有人再願意繼續打下去了。
兀術無可奈何,隻能點頭道:
“好吧,明日班師!”
兀術的話剛剛說出來,立刻就被一陣歡呼聲給淹沒。
歡呼聲中,這位金國的“四太子”卻是一臉落寞。
得到再多的戰利品又有什麼用?
兀術要的是趙構,要的是將來的大金皇位!
“罷了罷了。”兀術在心中振作精神,自我安慰道:
“隻不過是這一次沒有抓住趙構,又不代表下一次沒有機會。”
“我還年輕,我還有機會!”
在撤退前,兀術也並沒有徹底放棄希望,甚至還再度出海,眺望南方的海麵。
隱隱約約間,兀術看到了一座籠罩在雲霧中的島嶼,島嶼上有一座山。
“那山叫什麼名字?”
一名已經投降了金軍的當地向導趕忙答道:
“回四太子殿下的話,它的名字叫做陽山!”
“陽山……”兀術在心中默念了這個名字幾次,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道:
“當年大唐追亡逐北,至陰山而返。”
“今日我搜山檢海,至陽山而返,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說完這番話給自己找補了一
在班師北返的過程中,兀術也並沒有閒著。
他派出了大量的小分隊,一路劫掠所有路過的鄉村和城鎮。
為了宣泄沒有抓住趙構的憤怒,兀術下令所到之處一律屠村、焚城。
一座座江南村莊,就這麼被焚燒和屠戮一空。
比較大的城池也同樣沒有能逃過一劫。
明州(寧波)、越州(紹興)兩座大城先後被金軍焚燒一空。
全城火光衝天,煙霧之中到處都是大宋子民的哭喊聲,以及一具具被燒焦的屍體。
由於搶奪到的財物實在是太多了,用馬車根本就裝不下,於是兀術就用路上搶來的諸多船隻,沿著運河水係緩緩北上,逼近鎮江府。
這船隊規模極其浩大,從頭到尾幾十裡綿延不絕。
“什麼,兀術朝著鎮江府來了?”
由趙構任命,負責鎮守鎮江府的簽樞密院事、兩浙宣撫使周望得知消息之後臉色大變,立刻召集了麾下軍隊,準備逃命。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瞞得過所有人。
周望才剛剛集合完軍隊,許多鎮江府的官員、士紳和百姓就聞訊而來,將周望的官邸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周大人,你不能帶著軍隊一走了之啊!”
“周大人,明州和越州都已經被金人屠城、焚燒一空,若是你走了,鎮江也會被金人燒殺搶掠的,你不能走啊!”
“周大人,兀術已經準備北撤,隻要你率軍堅守一段時日,兀術一定不會繼續攻城,全城的老百姓也一定會感激你的!”
“周大人,隻要此戰成名,您一定會成為大宋樞密使,甚至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的,救救鎮江吧!”
任憑這些當地的官員士紳百姓如何請求,甚至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周望全然不顧。
他強行命令麾下的軍隊將自己官邸之外的眾人驅散,隨後帶著軍隊急急忙忙,逃離了鎮江府。
一時間,鎮江府之中哭聲震天。
無數城中居民瘋狂逃亡,所有出城的道路都陷入堵塞之中。
過不多時,兀術果然領兵抵達此地。
兀術想都沒想就下達了命令。
“進去搶一天,然後全燒了,接著北上!”
翌日,鎮江城之中同樣也冒出了衝天的火光和滾滾濃煙。
【兀術的這一次搜山檢海雖然並沒有達成俘虜趙構的預定目標,但他一路上的燒殺搶掠,卻對大宋浙江地區造成了極其深重的災難。】
【根據宋朝內部的事後統計,在這一次戰爭中,整個浙江一帶損失了至少三百萬人口,至於被搶走的財物更是無法估量。】
兀術看著麵前火勢淩虐,即將成為一片廢墟的鎮江,年輕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陰冷。
“哼,趙構,你就算不願意投降,我也要把你的國民儘數屠戮,讓你的國土全部都是廢墟!”
“大宋一定會亡在我的手中!”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兀術滿意地對著身旁的諸多金國將領們開口道:
“好了,準備渡江北返吧。”
此時金軍上下,心態都極其放鬆。
隻要渡過長江,他們就能夠和正在淮東地區征戰的完顏撻懶所部取得聯係。
到那個時候,兩路大金精銳會合,縱然有百萬宋軍,又能如何?
【但兀術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眼看著便能安全返回的時候,變故出現了。】
一支八千人的宋軍,正在急速從江陰而來。
為首的,是一員臉龐方正,不怒自威的大宋將領。
【韓世忠。】
韓世忠抵達鎮江府附近,正好看到了熊熊燃燒的鎮江城。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開口。
“好個兀術!”
“這一次,我定要讓你有來無回!”
韓世忠深吸一口氣,對著身旁的部下們下達命令。
“我們這一次分兵三路,堵截所有金軍可能渡江北上的地點。”
“任何一路隻要發現金軍船隊就立刻出擊,點火為號,其他兩路務必迅速支援。”
“金軍已經在渡江了,我們的速度要快!”
金軍大小船隻,正在浩浩蕩蕩地從鎮江府渡口出發,北渡長江。
就在最前方的金軍船隻即將抵達的時候,一支宋軍水師猛然殺出。
無數箭矢、火油猶如雨點般潑下來,金軍在最前方的十幾艘船隻瞬間燃燒起來,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後方的金軍頓時變得一片混亂。
還在長江南岸沒有渡江的兀術見狀大驚失色,心中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不久之前被大宋水師在海上暴打的那場敗仗。
他跳著腳,在江邊大叫:
“不要怕他們,用我們的弩箭射他們,我們的射術不比他差!”
兀術下令抵抗,想要憑借著射術扳回一城。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水上作戰,和陸地作戰根本就是兩碼事。
一艘金軍船隻的甲板上,諸多金軍士兵正在瘋狂射箭反擊已經逼來的宋軍。
突然,船隻猛然一斜,隨後開始以一個極其緩慢但卻堅定的速度,漸漸地傾覆下去。
金軍士兵們一臉愕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倒是那些給金軍撐船的船夫們回過神來,驚恐大叫。
“是水鬼,水鬼鑿船了,快跑啊!”
船夫們叫完,直接噗通噗通地跳入江中,奮力朝著岸邊遊去。
金軍士兵們也慌了神,眼見船隻傾覆已經無可避免,隻能效仿船夫們跳入江中。
大江江水洶湧,根本就不是這些北方旱鴨子們能習慣的。
許多金軍士兵又沒有經驗,身上還穿著沉重的盔甲就跳入水裡,短短十幾秒時間就徹底沒入水中,不見蹤影。
就在金軍船隊被打得大亂的時候,從東西兩側又分彆出現了兩支大宋水軍。
韓世忠率領麾下八千士兵分彆乘坐兩百多艘大小船隻,分三路而至,對著金軍船隊一陣亂射亂殺。
江麵上的金軍已經徹底失去了控製,任憑兀術在南岸怎麼跳腳大罵發號施令,此刻都完全無法傳遞到金軍第一線的將士們耳中。
“不能這樣下去,我的戰利品!”
兀術雙目赤紅,心痛得幾乎要滴血。
在最前方的船隻所運送的戰利品,絕大部分都是屬於兀術這個主帥的。
可現在,這些船隻要麼被火攻、鑿穿沒入了長江之中,要麼就成為了宋軍的戰利品!
“該死,該死啊!”
這一刻,兀術心中無比後悔。
如果之前沒有焚毀鎮江城的話,他大可以從容領兵退回鎮江,在這裡等待韓世忠登岸。
陸地上,金軍就是宋軍的爺爺!
若是韓世忠不敢登岸,兀術還可以派人去江北聯係完顏撻懶。
以付出一定戰利品或者進行某些政治交易的代價,讓完顏撻懶領兵前來支援。
可現在鎮江城已經被焚燒一空,兀術再無任何退路。
不退也得退!
再不退,彆說是這些滿載著戰利品的船隻了,就連兀術本人恐怕都無法過江北返。
兀術匆匆忙忙指揮著船隊一路撤退,慌不擇路之下,退入了一條大江支流內早已廢棄的斷頭港中。
此地早已經廢棄多時,原本的碼頭被植物儘數覆蓋,隻隱約露出一些潮濕而長滿苔蘚的木板。
在碼頭兩邊,到處都是鬱鬱蔥蔥,比人還高的蘆葦蕩。
這裡非常適合進行防守!
退到這裡之後,兀術總算是可以從容組織自己的兵馬,應對來自韓世忠的進攻了。
由於遠離了長江主水道,而且地勢頗為狹小,韓世忠幾次讓部下乘船發動進攻,都被金軍萬箭齊發打退。
雙方一直打到將近黃昏時分,韓世忠見久攻不下,果斷下達命令。
“就在外麵紮營,看住他們的所有出路。”
“隻要他們的船隻出不來,在這片蘆葦蕩之中,金國這些旱鴨子跑不掉!”
於是宋軍就在廢港之外紮營,而金軍則在廢港之內紮營。
此時天色已晚,兀術自覺逃過一劫,心中不免驚喜。
可等到部下前來彙報之後,這種驚喜瞬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你說什麼,這裡除了被宋軍守住的出口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其他出口了?”
耶律馬五苦著臉,開口道:
“四太子,這是真的,咱們闖進一條死路了!”
兀術聞言,不由渾身冰涼。
這一路從明州北上,到處都是四通八達的江南水係。
任何一條小小的溪水,都可能會在一個轉彎後彙入某條大河。
這也是兀術沒有事先看好就衝進來的原因。
在他想來,隨便往哪個地方走,都肯定至少能有兩條以上的出路。
結果現在倒好,自己竟然就真的撞進了一條隻有一個出口的死路中!
兀術用了好一會才勉強平定了心神,問道:
“此地叫做什麼名字?”
耶律馬五答道:
“此地原本叫做黃天港,但港口廢棄之後變成了蘆葦蕩,如今當地人都叫這裡做黃天蕩!”
“黃天蕩……”兀術默念了一番這個名字,冷哼一聲。
“我就不信,這小小的黃天蕩,會成為我大金四太子的葬身之地!”
翌日。
太陽剛剛升起,金軍就在兀術的指揮下,發動了突圍。
由於出口周圍都是蘆葦蕩,地勢泥濘,故而金軍的主要突圍方向還是放在了水上。
眾多金軍船隻齊頭並進,出口駛來。
但韓世忠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宋軍大小船隻重重疊疊,在出口處硬生生地搭建起了一座“船城”。
船城之下,無數宋軍弓箭手瘋狂發射弓弩,箭矢猶如雨點般落下。
縱然金軍士兵舉盾拚命抵擋,但隻要靠近一定距離,依舊無法躲過四麵八方而來的箭矢,被射成了一個個篩子。
也有幾艘金軍船隻衝到了船城之下,然而宋軍各種鉤索、火油、武器瘋狂落下,這些數量不多的金軍沒過幾分鐘就被殺戮殆儘,就連自己的船隻也變成了船城的一部分。
激戰半日過後,損失慘重的兀術不得不下令收兵。
看著近在眼前卻無計可施的船城,兀術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混賬,我就不相信了,這韓世忠他能困住我多久時間。”
“我的兵力比他多,耗我也要耗死他!”
兀術已經看出來了,對麵的韓世忠最多不超過一萬兵馬,自己這邊包括一萬多投降的宋軍在內,可是足足有四萬多人!
但兀術萬萬沒想到的是,韓世忠竟然真的守住了!
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時間裡,兀術想儘各種辦法,打算突破宋軍的防線。
然而宋軍越打越是自信,越打越是頑強。
由於出口被堵住,雙方的接觸麵其實很小,每次隻有一兩千左右的士兵能投入戰鬥。
這樣對於兵力不足的韓世忠來說無疑是非常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