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漢初群臣,表情也顯得頗為微妙。
蕭何笑道:
“張騫綿裡藏針,確實是外交官的好人選。”
曾經負責過和冒頓單於談判的陳平感慨則更加直接一些。
“張騫這小子說話是真硬氣啊。”
當年陳平可不敢用這種語氣和冒頓單於說話。
劉邦還被包圍在白登山上,就指望著陳平的說和呢。
劉恒雙目發光,道:
“大漢的外交官,就是應該以張騫作為榜樣!”
在劉恒看來,張騫的應對實在是太讓人提氣了。
外交工作,就應該不卑不亢,就應該有大國風度。
烏孫乃至西域這一批小國,對大漢來說無非就是伸手便可捏死的螻蟻罷了。
能客氣一點說話,就已經顯得大漢使者有足夠風度。
若是在麵對這種蕞爾小國時依舊選擇忍讓,那才是有辱國格!
彆看劉恒曆史上有一個“漢文帝”的稱號。
但事實上,劉恒是一個心誌和手段都非常強硬的人。
正是因為劉恒的強硬抗爭,才避免了大漢皇帝僅僅第二代就被功臣集團架空。
才有了漢景帝劉啟的反擊,以及漢武帝劉徹的大獲全勝。
該爭就爭,這是劉恒的性格。
包括之前和劉盈爭奪太子之位,也是如此。
沒有確定要爭之前,劉恒其實是比較低調的。
一旦確定要爭了,劉恒立刻就豁出去,在儘可能避免呂雉雷霆打擊的情況下,對劉盈各種壓製、搶白。
男人嘛,就是要爭!
不能學會在爭鬥中獲勝的男人,算什麼老爺們?
劉邦笑嗬嗬地點頭,讚同了劉恒的話:
“是這個道理。大漢是天底下最強大的王朝,跟這些小國合作,客氣一下就行了。”
“太給他們麵子,那就是大漢外交官的不是了。”
“張騫在這一點上做得非常好,朕很滿意!”
劉邦最滿意的,是張騫對獵驕靡求親的處理。
公主下嫁,並不是不行。
畢竟這不屬於屈辱的和親,而是賜婚。
藩屬國的國王同樣也是大漢的臣子,大漢皇帝當然是可以賜婚給臣子的。
但絕對不可能賜婚給藩屬國的臣子!
軍須雖然算是烏孫國的王太孫,但隻要不是國王,都是臣子。
賜婚給藩屬國的臣子,那大漢公主的逼格就要掉在地上了。
這是直接關係到大漢顏麵的原則,絕對不能退讓。
至於獵驕靡的年紀,反而不是重點。
另外一個西漢世界中,坐在皇位上的漢武帝咦了一聲。
“原來當年張騫和獵驕靡的見麵居然還有這種故事發生。”
張騫在這條世界線之中已經故去。
太子劉據顯然對此也頗有興趣,笑道:
“大漢外交官一直以來都頗為強硬,看來確實也是受了博望侯的影響。”
大漢的外交官,屬於那種“沒事找事”型。
我身後有大漢,你敢惹我?
你惹我一個試試!
大漢外交官的強硬態度,經常會引來一些西域小國國王的不滿。
也有一些愣頭青國王,氣壞之下真的對大漢外交官們動手。
這個時候的大漢外交官們一般是不會逃跑的,而是原地打算動手反殺。
曆史上,大漢外交官們帶著幾十一百隨從在小國的國都內反殺當地國王的事情,至少發生了五六次。
這些事甚至都沒有資格載入史冊。
在大漢史官看來,這種蕞爾小國的國君不聽話就殺,那是理所當然的。
大漢天朝使者本來就應該這麼做,僅僅是做好了本分工作,哪裡有什麼值得載入史冊的點呢?
但是,如果大漢外交官被當地國王給弄死了,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半年左右時間,漢軍大隊騎兵將會帶著怒火而來,取下這個國王的腦袋。
甚至有些國家實在是太過惡劣,漢軍還會直接把這個國家從上到下清理一遍。
通俗點說,就是屠城。
在西域的曆史上,很多不聽話的國家就這麼消失在了曆史的塵埃之中。
精通春秋筆法的史官,一般隻會記載大漢外交官被殺,對後續的報複就一句話“帝怒,命大將滅其國”。
至於“滅其國”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那不重要。
大家都是孔夫子的弟子,當年孔夫子玩得最溜的春秋筆法,不可不學。
漢武帝笑著開口道:
“現在的西域可不一樣了。”
眾人連連點頭。
如今的西域,早就已經正式納入了大漢朝廷治下,設立了諸多郡縣。
大漢的西域鐵路,也在兩千年正式修通,穿越了戈壁無人區,將西域和中原連接在了一起。
有了鐵路,大漢朝廷對西域的控製史無前例地加強了。
絲綢之路的載貨量,更是有了百倍的提升。
漢武帝還將大量犯人刑徒遷移到了西域,允許他們在當地謀生,和當地人雜居融合。
由於絲綢之路的存在,西域這幾年也成為了大漢的一個新熱點地區。
大量商人雲集在這條路線上,各種一夜暴富的神話沿著鐵路不斷流傳,又吸引來了更多心懷暴富夢想的人們。
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張騫的功勞。
無論是在曆史上,還是在如今這條世界線上,張騫都是首功。
金幕中,張騫帶著比走的時候規模還要更加龐大的上千人使團,浩浩蕩蕩地回到了長安城。
剛剛看到長安城的城牆,那些跟隨著張騫前來的西域各國使者們都震驚了。
“好大!”
“好雄偉的城池!”
“天啊,這一定是上天降臨在人世間的神跡!”
現在的大漢長安城可不是當年蕭何隻用三個月就弄出來的簡易版本了。
單單是這城牆,就足足有五丈高。
更誇張的是,城牆的寬度也有五丈!
它猶如一座頂天立地的超級大鼎,矗立在關中大地上。
越是靠近它,就越能感受到那種撲麵而來的雄偉氣勢。
來自西域小國的這些使者們哪裡見過這個?
要知道西域許多小國所謂的“城牆”,甚至可以策馬一躍而過。
以西域那樣惡劣的自然環境和貧瘠土地,再加上小國寡民的孱弱實力,他們是真修不起什麼像樣的東西。
等到從十二座城門中的雍門入城後,這些使者們又一次看直了眼睛。
漢高祖五年,長樂宮修建完成。兩年後,未央宮修建完成。
此刻,這兩座巍峨華麗的宮殿群,就在高大的宮牆頂部若隱若現。
可想而知,居住在這裡的大漢皇帝,那是真正的君臨天下,是真正這個世界的主宰!
使者們甚至都還沒有進入皇宮之中,還沒有見到大漢皇帝劉徹,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濃濃的敬畏感。
張騫看著一旁瞪大了眼睛的軍須,笑道:
“軍須殿下,感覺如何?”
獵驕靡非常重視這一次和大漢的聯姻,特地讓軍須這個“岑陬”派來作為烏孫的使者。
當然,也有讓軍須實地親眼觀察一下大漢,判斷大漢究竟是否值得合作的因素。
下一任國君的親自觀察,是比任何臣子的觀察都要更有說服力的。
軍須深吸一口氣,道:
“不瞞張騫大人說,其實我去過匈奴人的龍城很多次。”
張騫笑了起來。
“我有段時間每年至少去一次。”
張騫可是被匈奴先後兩任單於軟禁了十年。
單於每年都要回龍城,去狼居胥山祭天。
張騫自然也隻能隨行。
軍須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張騫,但並未深究,而是繼續說道:
“龍城的祭天台,我本以為已經足夠雄偉。”
“但來到長安,我才知道,先前的我究竟是多麼鼠目寸光。”
“大漢王朝是我見過最強悍的王朝,我將會在回歸烏孫之後告訴我的祖父,烏孫應該世世代代臣服於大漢,永遠不該產生任何彆的想法。”
張騫愉快地笑了起來。
“軍須殿下果然真知灼見!”
軍須深吸一口氣,突然對即將到來的和親產生了期待。
烏孫作為匈奴藩屬近百年,也理所當然地采用了匈奴的“收繼婚”製度。
所謂的收繼婚,簡單舉個例子就是,老爹死了,繼承老爹事業的那個兒子可以把老爹的所有妻妾都收入自己房中。
當然,這個兒子的親生母親除外。
獵驕靡已經很老了,大漢皇帝嫁公主給獵驕靡,等過幾年獵驕靡死後,這位公主就會被繼承烏孫王位的軍須收入後宮。
從這個角度來說,軍須等於是來迎接今後自己的妃子,回到烏孫和自己的祖父成婚。
聽起來很亂,實際上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