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大多數時候人都很難做到自己親口說過的事情,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景元擺了擺手:“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還是彆給我講解人性了。”
符玄歎了口氣:“感覺莫名有點不安。”
“怎麼個不安法?”
“就是不安。”
符玄搖了搖頭:“我喜歡把一切擺在明麵上的感覺。”
“而且在這裡……法眼還用不了。”
符玄歎了口氣。
法眼失效讓符玄的安全感急速下降。
當一個能看得清未來的人突然失去了對於未來的預示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是正好麼,也能稍微休息休息,而且也能讓你適應一下沒有法眼的生活。”
景元笑了笑:“不用法眼的時候,也會疼嗎?腦袋?”
“嗯……也會疼。”
符玄點點頭:“不過沒什麼大問題,我已經適應了。”
“適應歸適應,不用法眼的時候,這種疼痛也能稍微減輕一些吧?”
景元歪了歪頭。
“其實也都差不多。”
符玄聳了聳肩。
對於她這種已經習慣了的人來說,疼痛和更加劇烈的疼痛都一樣。
“要得到某種東西,就一定要舍棄或者背負某種東西。”
符玄笑了笑:“這點你應該比我認識的更清楚。”
“……乾嘛無端諷刺我?”
“……為什麼這句話在你那裡算作是諷刺啊?”
符玄嘴角一抽:“我覺得能為了成功和想獲得的東西而去拋棄另一些東西的人都是能成就事業的人。”
“哈哈哈,是嗎。”
“當然了。”
符玄點點頭。
當初景元對於戰鬥的果決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或許心中,她明白自己沒有當將軍的天分。
她或許能做到命令將士們去死,但是用人命去硬生生的堆疊,在絕望的境地中依舊要求他們去送死,用自己的生命撲上去這種事情,符玄自問做不到。
但是戰爭,有的時候就是要靠那由人命堆疊成的高牆去在絕望的天穹中頂出一線生機。
符玄覺得,自己不會毫無心理負擔的做這種事情。
景元或許也會有所謂的心理負擔,但是這種所謂的負擔絕對不會絆住他的腳步。
至少在周圍人看來是這樣的。
景元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絕對大呼冤枉。
他可不是什麼冷血無情的戰爭狂人。
隻是有的時候,時刻緊急,由不得他為了那些因為自己命令而死的人傷感。
為了戰死的戰友而傷感的時刻,隻有在戰爭勝利之後。
其他的時間裡炮火亂飛——在那裡傷感錯過時機,就隻能等著家人和朋友為了自己而傷感了。
活命和勝利,才是戰爭中的頭等大事。
景元撐著臉。
這些話,還是滕驍和他說的。
這就是滕驍當初告訴他的。
他牢記於心。
“不過,現在也不用打仗了。”
景元歎了口氣:“等到年輕一代再稍微成長一些,我或許也就要考慮著退休了。”
“真的嗎!”
符玄眼睛一亮。
“……符卿,意圖表現得太明顯了。”
“開玩笑的。”
符玄擺了擺手:“其實我現在對於當將軍這種事情沒有那麼濃重的興趣了。”
“哦?此話怎講。”
“就是突然發現了,這樣的生活也不錯,而且……如果打起仗來,我在排兵布陣上或許不會比你做得更好。”
“之前將兵權交給你的時候,你不也做的不錯?”
“因為那一次局勢很明朗啊,而且……”
符玄歎了口氣。
那次景元將兵權交給她的時候,也有不少雲騎軍白白死掉。
當時對符玄的衝擊還是很大的。
“符卿,掌控兵權最忌諱的就是顧忌太多,勝敗乃兵家常事,羅浮運氣好,勝利延續,但是誰都不能做常勝將軍。”
景元抱起胳膊:“我覺得是應該讓你試一試這是什麼感覺——背負這麼多人性命的感覺,不太好受吧?”
符玄老實的點點頭。
“而且,你看羅浮的年輕一代,我感覺我暫時還是不能退休。”
景元輕笑一聲:“彥卿還是太過浮躁,沒問題,畢竟他很年輕,年輕的過分,彥卿絕對比以前的我有天賦的多,不過……他的劍和他的性子,都還需要時間來沉澱,上次的劍首大會你應該也能看出貓膩來,師父放出海來了。”
“地衡司,目前還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是繼任者的人,地衡司司衡年紀也不小了。”
“丹鼎司……難不成你指望小白露麼?”
“太卜司……你要是當了將軍,交給誰?青雀麼?你上次離開了一個月,太卜司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但如果未來百年呢?而且你沒有離開羅浮,沒有這種刺激,青雀能堅持多久?”
“工造司也是青黃不接,年輕人那一派和現在這些個老頭實在是差距太大。”
“算下來,唯一靠譜的就是天舶司,停雲那丫頭靈巧,但是太過局限於做生意的那一套,如果讓她統禦天舶司……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景元歎了口氣:“任重而道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