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竹床上,青年猛地從夢中驚醒,額頭冒了些冷汗,呼吸急促。
他似乎還沒從夢境裡緩過神來,心臟在胸腔劇烈跳動,軀體還殘留著窒息帶來的疲力感。
“六師叔!”
木門被人“哐哐哐”敲了幾下,男孩在外麵高聲喊道:“起了嗎師叔?掌門讓我過來喊你!”
青年從床上坐起,恍惚地打量了一下周身環境。
一間木屋,一張竹床,盥洗用的竹台和一案木桌,加上占據了整麵牆壁、堆放滿厚重書卷的高大書架——這就是房間內的全部陳設了。
他暫時沒有理會門外男孩的叫喊,起身穿衣。
床頭被人貼了一張醒目的橫幅,上麵寫著幾個大字:“此地三白宗,姓名陳泫。”
青年抬眸掃了一眼,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沒有遺忘。
——他的記性不太好。
一年多前,陳泫被一個出海打魚的漁民從海裡撈起。當時的他重傷瀕死,被救下後雖勉強保住性命,卻喪失了全部的記憶。在漁村待了近半年後,幾個打扮奇怪的人找到他,並把他帶回了這裡。
他們自稱是他的師兄,來接他回家。
為首的掌門師兄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跟他說他們自幼一同長大,情同手足,感情深厚。在陳泫失蹤的日子裡,全宗上下以淚洗麵,晝夜難寐,沒日沒夜地盼著他們的小師弟能安然無恙。
幾人淚眼朦朧地拉起陳泫的雙手,從他小時候剛來宗門不久時,被深夜的雷聲嚇哭講起,到初次學法術把自己瞬移到院裡的歪脖柿樹上不敢下來,也不喊人,硬是抱著樹乾在上麵困了好幾個時辰。
那滔滔不絕的架勢,仿佛要把他這輩子所有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拉出來講一遍。
記憶全無的陳泫哪見過這陣仗,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人拉著飛到半空了。
“六師叔!”門外的男孩久久得不到回應,急得快要破門而入了,“您還在嗎?沒事吧!”
男孩正欲砸門的拳頭突然落在空處,錯愕間,隻見木門被人向內拉開,一個身穿白色裡衣的青年站到他麵前。
青年很瘦,衣袍下看起來空空蕩蕩,像隻剩下骨頭挺立著,如同一根堅硬鋒利的刺。
他容貌俊美,氣質出塵,但若單單從麵相上看,卻讓人絕對不想隨意招惹。
眉濃如墨,一雙上挑三白眼,鼻峰高挺,淺淡薄唇。怎麼看都是一副薄情孤煞的長相。
“噤聲,”他看了男孩一眼,眉宇沉沉,似乎有些不爽,“很吵。”
那男孩卻絲毫不怵,反倒叉腰歪頭,仔細打量起他來。
“我說,我的好師叔啊。”男孩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就算咱們三白宗姑娘少,您也不能直接不穿外衣出來晃蕩啊。”
陳泫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不覺得自己這麼穿有什麼問題。
男孩見他如此,“哎呀”一聲,接著推著他的背就把人拉回屋裡了。
“六師叔,我就直跟您說了吧,掌門今天有個超——大的驚喜要送給你嘞,不然能特意派我這麼大早過來喊您過去嗎?”
“驚喜?”陳泫重複道。
“嗯!可不是嗎。”男孩把陳泫摁到床上,自己跑到床頭,打開裝著衣物的木箱,悶頭在裡麵翻箱倒櫃,“您稍等會兒啊,我翻騰幾身像樣的衣服,今天我必須得把您打扮得板板正正的。”
陳泫不言語,他似乎並不關心“今天穿什麼樣的衣服”這種事,反而將目光轉向彆處,漆黑的瞳孔中沒有半分情緒。
三白宗並不富裕,所以儘管身為掌門的親師弟,陳泫本人的服飾也並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他“從前”的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