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明月的身子一天天好轉,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速度不斷愈合,一切似乎都出現了轉機。
可是,在第三天夜裡,明月房中突然傳出一聲哀嚎,眾人衝進房間,隻見明月半個身子翻出床榻倒在地上,已經是昏迷不醒。
清塵沉默許久,星稀月半涼風淡淡,庭院內空寂寥落,兩人相顧無言,一夜燭火,房間內依舊毫無聲響。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清塵口中喃喃,眉頭緊鎖滿心憂愁不知該做如何。池方亦是自責萬分,他原以為丹藥可解妖毒,卻不料冰胎粹寒劍劇毒之險,丹藥抑製之下,使得毒性隱忍後爆發的不可收拾。
是自己的自以為是害了明月師姐。
這一整夜的時間,在兩位藥師拚儘全力之下,明月身上的毒性才稍稍得以克製,隻是這一次所能抵擋的時間便不長了,很快就會第二次爆發,等到那時候,就是大羅神仙在此也無力回天了。
草草見明月一麵,不僅臉上再不見半點血色,臉頰兩側還多出一抹暗青色的屍氣。乃是因為冰胎之毒太過猛烈,這已經是能夠控製的極限了。
三日之內,若還沒能拿到百歲酒,明月必死無疑。
“我這就去忘憂酒莊拿酒。”池方佩劍,推開門便要出發。清塵卻把他拽了回來,已經有一個愛人性命垂危,他不能讓另一位親人再去冒險送死。
池方跪在清塵身邊,他害怕、恐懼、擔憂,唯一能夠握緊的隻有清塵。清塵將他拉了起來,不多言語,隻是緊緊的抱著他,直到池方平靜下來。
“冷靜了?”清塵撣乾淨池方身上的塵灰,又捏緊自己蠶絲單衣的袖子,左手的白玉戒指他帶了這麼久,一日又一日的撫摸,光滑剔透的很,拍拍池方的腦門,強撐著說,“明月會沒事的,為了她咱們都不可衝動,懂了嗎?”
如兄如長,池方站在他麵前依舊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這一刻兩人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池方還是一個小白團子,調皮不懂事,總是招惹麻煩,也是清塵一次又一次耐心教導,悉心照顧,池方才得以安全長大。
清塵與池方而言有多麼重要,他是池方人生路上的引路人,更是親人。
擦乾淨池方眼角淚花,又看一眼躺在床上性命垂危的妻子,清塵的眼神暗了下來。此刻正是最需要他的時候,任何人都可以崩潰,唯有他不行。
坐在床榻邊,清塵握住明月纖細的手,輕吻她的嘴唇,貼在明月耳邊。
“等我。”
想要進入忘憂酒莊並不容易,正是天下大亂時候,忘憂酒莊又與長生天宮勾結,守衛必定嚴密,其內更有長生天宮的高手鎮守,想要悄無聲息潛入忘憂酒莊的難度無異於登天。
“忘憂酒莊還設有一層結界,”雲峰咬著指頭,盯著清塵等人備好的地圖說道,“那層結界與江都金家一樣,一旦觸及就會即刻出發警報,暴露潛入者的行蹤。”
他的家族曾與忘憂酒莊合作,因此對那兒有所了解。據他所知,忘憂酒莊的內部排布十分複雜,依照玄天九門陣法搭建的樓宇,連廊與房門都有假有真。且設有一十三個暗室陷阱,每個裡頭都藏有失傳已久的機關術,外人誤闖,必死其內!
雲峰說得直搖頭:“忘憂酒莊之凶險,遠勝江都金家,想進恐怕不易,更何況你們所要找的百歲酒更是忘憂酒莊的獨門秘法……”
“難道忘憂酒莊固若金湯,就沒有半點缺陷可破?”
“理論上來說,確實如此。”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池方看著清塵,清塵亦是為難,他當然知曉忘憂酒莊有多危險,同伴性命極有可能會儘數埋藏在那,可明月還在等著他……
見清塵欲起身,池方按住他的肩膀站了起來:“師兄你留下,我去找。”
“什麼?這不行!”
雲峰也是不料池方這般衝動,嘴角抽了抽,真是瘋了,難道自己說的還不夠明確,明知是刀山火海還要硬闖!
“師兄難道還有更好的決定?”池方麵色凝重,“明月師姐如今還離不開你,其他人中唯我的修為最高。”池方朝著清塵笑了笑。
“該是我,為你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跟在送花匠身後,池方手裡緊握著新鮮的獅子菊,花團錦簇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依照清塵他們先前的計劃,這是唯一進入忘憂酒莊的法子了。
每月初一十五忘憂酒莊都會在城西的吳家花店購買新鮮的捧花用來觀賞,其數量巨大,都是由吳家花店親自送上門。前後大概可進入忘憂酒莊一柱香的時間,他要做的,就是抓緊這一柱香。
池方緊跟在花店店主身後,不敢言語,行為謹慎。
“跟緊了,一會無論問什麼都不要說話。”花店店主低聲道。
池方圍緊了臉上方巾,來到忘憂酒莊門前,一切都還安好,隻是送花的人都需要經過檢查,池方又是個臉生的,難免會被多加查驗。
“這位爺,他啊是店裡新來的夥計,今個兒頭一回送花。”店主討好笑道。
侍衛這才點頭,予以通過。進入酒莊內部,更是連抬頭看都不許的,池方也謹慎被人發現,一路小心。
等到進入花房之後,是唯一不受監視的時間,池方換了衣服從後窗偷偷潛了出來。
忘憂酒莊的排布果然與雲峰說的一樣,是根據玄天九門陣法所築,每一處院子都有三個院門,隻有一處是真的。旁的要麼步入其中迷失方向,要麼就是機關陷阱。
池方合眼,腦海中湧現出一條條淡紅色的光跡,逐漸彙聚成一條,指引前路。
看著最右邊的楠木銅釘門,池方輕踩步子走了進去,入了後院。
池方不敢多留,這裡守衛森嚴,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依照清塵給他的地圖,藏酒的酒窖就在後院的平場,想要從花房到那裡,得穿過三隊巡視的家丁才行。
掩藏身上氣息,池方貼沿牆角而行,酒莊內白牆青瓦,屋舍與連廊相接,縱_縱橫捭闔猶如天網。地麵上鋪著漢白玉磨成的六棱石子,行走其中安靜異常。
池方始終提著一口氣,開靈眼觀四方,並無人發現他的存在。翻過三道家丁巡守,才來到藏酒窖,忽然感到一陣氣息波動,池方貼近廊柱,藏在袖中的鳴穹赤軌劍已握在手,死死地盯著拐角。
那人果然衝了過來,鳴穹赤軌劍直指來者額間,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女子,見她身上的裝束,身著仙家天蠶輕絲,紅紗掩麵,一雙含著水波的眼睛正驚慌地盯著池方,手中所持紅羽孔雀翎,腰身不足一握,紗衣上繡著鳳穿彩雲。
池方這才收劍:“你是朱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