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子敏跟著兩位姨姨回家。
一路上,她在後座沉默寡言,剛放假的那股開心勁都沒了。
突然出現的外公外婆,還是影響到她的心情了。
伊挽月開著車,秋白榆坐在副駕駛,兩人相視一眼。
“子敏。”
秋子敏抬頭朝副駕駛座看去。
她聽見秋白榆說:“你現在是我家的小孩,沒有人可以搶走你,否則警察叔叔會把他們抓走,讓他們再看不到他們的爸爸媽媽,明白了嗎?”
話音入耳,她眨著眼睛,然後笑著點了一下頭。
接著笑容又緩緩消失了。
她垂頭坐在後麵,不知煩惱著什麼。
秋白榆和伊挽月你看我,我看你。
“回家再說吧。”伊挽月如此道。
…
到家之後,兩人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讓秋子敏坐在沙發上,她們則席地而坐與她麵對麵。
此時此刻,她們非常希望解決王建軍夫婦就能消除剩下的1%。
伊挽月先開了口:“小敏,你不開心是因為外公外婆嗎?”
秋子敏點了一下頭。
跟著,又搖了一下腦袋。
是也不是。
秋白榆看見她兩隻手悶悶不樂地絞在一塊,伸手握住,輕聲道:“不開心的事情不要憋在心裡,現在不是從前了,現在有姨姨聽你說話,有姨姨在保護你。
“跟姨姨說說,為什麼外公外婆不在了你也不開心。”
秋子敏低頭看著手腕上的紅繩。
她眉眼耷拉著,歡喜勁全沒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慢吞吞地問了一句:“姨姨,是不是沒有人希望我來到這個世界呢……”
外公外婆不喜歡她,爸爸和爺爺奶奶也不喜歡她。
明明是她的家人,可是這些大人沒有一個期待她的到來。
她是不是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呢?
秋白榆和伊挽月雙雙怔了一怔。
原來困擾她的是這個問題。
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敏銳地感知到了血親的嫌棄,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秋白榆能明白她這種感受。
她的出生也不被父母期待。
他們應該很希望從來沒有過她這個意外。
但不希望又能怎麼樣?她還是出生了。
而且,有人會慶幸她的到來——她的外婆。
“我理解你的感受,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朋友嗎?”
“沒有爸爸媽媽的那個朋友嗎?”
“對的,她的爸爸媽媽也不期待她。”
伊挽月轉頭看向秋白榆。
秋子敏不知道那位朋友是誰,但她知道。
看著秋白榆這副平靜模樣,她的心說不出來的疼——得多殘忍的父母才能拋棄孩子?
“但是她的外婆期待她啊。”
秋白榆的聲音響起,無波無瀾的語調裡終於泛起一絲漣漪,漣漪落在她的唇角,揚起一個愜意的弧度。
她曾經也不可避免地懷疑過自己的到來。
爸爸跑了,媽媽不願意見她,她真的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嗎?
直到有一天,她和外婆一起做飯,她忘了她們那天聊了什麼,但她清晰地記得外婆笑容明朗地對她說:“你能做我家的小孩,我挺高興的。”
外婆說高興。
她是笑著說的,發自內心。
就是那個笑,像太陽似的,一下就將她心中的陰霾都照亮了。
這個世界不是處處都美好,但總有那麼一個地方,亮堂堂的,隻屬於她自己。
秋白榆看著眼前的孩子,她輕輕地為她揭起亮堂堂的那一片美好。
隻屬於秋子敏的那一片美好。
“你的媽媽,承受很多、很勇敢地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媽媽,她期待你的到來。”
秋子敏看向她,眼神茫然,但裡頭燃著一簇小小的光。
媽媽……?
秋白榆握著她的手,示意她看手腕上的紅繩。
紅繩細細的一條,套著一枚小金鎖,上頭還刻著字。
這是她媽媽留她的,她一直戴著。
“這是誰給你的?”
“媽媽。”
“上麵刻著什麼字?”
“安、樂。”
“那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平安?快樂?”
秋子敏不太確定。
跟著她的手就被緊緊地握住了。
“是的,平安、快樂。”
秋白榆目光溫柔地望著她。
“媽媽在期待你,媽媽也在期待你能一直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所以你不是沒人期待的孩子。”
言語似乎賦予了紅繩力量。
秋子敏好像感知到它的溫度了,熱熱的,但是不燙,那大概是媽媽懷抱的溫度。
媽媽留給她的那份期待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她不是沒人期待的孩子。
她眼裡的光變亮了。
伊挽月也抬起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姨姨也在期待你啊。”
秋子敏緩緩轉頭望向她。
隻見她笑著說道:“沒見到你之前,姨姨可就在期待能見到你了。”
期待看見這個孩子的模樣、性格。
期待看見這個孩子能有新的人生,煥發不一樣的活力。
“後來每到周末姨姨就會期待你來姨姨家學鋼琴,”伊挽月說,“這也是一種期待不是嗎?”
聽見這話,她眼中眸光變得越發明亮起來。
“原來還有這麼多人期待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