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要氣死了,簡直氣到渾身發抖。
她沒有時間再去想為什麼一個克隆體能夠搶走澄月。這一刻她的憤怒和心疼,甚至都壓過了一直以來對霍朝的畏懼。
這時,黑色的長鐮化作指環手鏈,圈在她的手上。墨玉偏軟的女聲傳了出來,
“莉亞,曼德拉長老已經親自去攔截了,我們要一起麼?”
“——不。”
塞西莉亞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尖銳的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讓她勉強冷靜了下來。因為很明顯,她現在就算是同樣展開機甲墨玉上去也不能乾過雙s的澄月。
而且不論是澄月還是實驗體本身,她的目的都得是搶回來。
“塞西莉亞大人——!”
這時,埃斯帶著一群教徒飛快趕來。他過來的時候看見了不斷抽搐痙攣的機械武士,神色凝重焦灼,剛想說什麼就被塞西莉亞抬手止住,
“通知下去,立刻開啟聖跡白塔外層的防禦結界,絕不能讓他跑了。”
塞西莉亞眯起眼,她剛才在監控裡看見了那個實驗體四處抓研究員詢問伯納德,也聽見了有人告訴了他電梯的事情。正因如此,塞西莉亞才能夠提前守株待兔。
“實驗體不出意外,曼德拉長老會接手抓捕任務,我們現在去守著伯納德先生。”
“是。”
冷豔的大主教猛地起身,踩著高跟鞋大步往外走去。埃斯立刻緊隨其後,迅速開口道:
“塞西莉亞大人,我立刻安排人對庫魯進行回收。”
“不必了。”
塞西莉亞路過地麵痙攣的機械武士時,瞥了一眼那張猙獰而灰白的臉,眼底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
“無用的垃圾,不需要了。”
埃斯微怔,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來。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地上的那個男人。
很少有人知道,克裡斯是有意識的。當初被改造的時候,除了頭和上半身以外,身體的其他部分都是機械,並被塞西莉亞特地要求保留了意識。
但是所以這麼多年,他一直是清醒的,甚至能夠感受到疼痛並意識到發生的一切事情,隻是聲帶被摘除,所以不能說話,並且在脊柱神經植入了芯片,使得他不得不像是機械傀儡一樣聽從塞西莉亞的命令。
所以隻有很少人知道,塞西莉亞改造克裡斯,主要目的並不是增強一份戰力,而是複仇和羞辱。
這個女人,手腕非常非常地狠辣。
不狠的人,在這個吃人的教會裡麵活不下去。而埃斯雖然身為alpha,但是他的戰鬥天賦很低,所以萊茵斯特就根本看不上他,於是埃斯觀察了很久,最終選擇了當時勢力微弱的塞西莉亞。
投資的結果很讓他滿意。
現在的塞西莉亞,已經越過萊茵斯特了。
“好的,塞西莉亞大人。”
埃斯很快收回了視線,迅速且安靜跟上塞西莉亞的步伐。一群人匆匆走過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殘骸廢墟裡麵蜷縮著一道削瘦身影。
賀準藏在裡麵,麵無表情地盯著地上那個抽搐痙攣的機械武士。
男人已經不再痙攣了,他奄奄一息的,整個腦袋
因為斷裂的半邊脖子而出現了不可思議的扭曲,斷裂的脖子裡麵是蠕動的金色聖痕,就像是活過來的絲線一樣縫合著他被割斷的頸肌和喉管。維持著最後的生機。
克裡斯眼球充血,翻上去,死死盯著被無數人簇擁著走遠的女人,疼痛,怨恨,屈辱,無儘負麵的情緒吞噬了他的心臟。
但是血液大量的流失,讓他的視野和神智都已經不清晰了。
嗒。
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人的腳。
男人充血的眼球轉向上方,看見了一個陌生又微妙有些熟悉的臉。但是他想不起來。
因為動脈噴濺出了大量的血液,幾乎讓克裡斯的頭完全淹沒了進去,賀準蹲下來,仔細去看他,
“嗬.....嗬嗬......”
接著,他摸到了男人後頸下麵那道猙獰的疤痕。
“我記得你這個疤,二十七年了,我一直都記得。”
他的語氣平淡,透露出些許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我在幻神教裡找了你十幾年,都沒找到,原來你被塞西莉亞做成了這個樣子......”
賀準撫摸著那道已經變淺的疤痕,輕聲道,
“記得嗎,你的任務是處理掉賀啟初一家,我是那個你用刀剖開肚子的孩子。”
“.......”
克裡斯的眼睛瞬間睜大,整個充血的眼球幾乎都要凸出來。
賀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上,一群穿著帝國軍裝的人闖進他的家,說他的父親犯了叛國罪。
賀啟初以為隻是演戲,所以沒有任何反抗和掙紮,甚至叫出了家人,主動束手就擒。
[沒事的小準,彆害怕。]
在父母安撫的目光中,年幼的賀準抱著熟睡的弟弟,惴惴不安走出房間。隻是他還沒走過去,就看見領頭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從後麵一刀捅穿了他父親的心臟。
而他的母親也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擰斷了脖子。
[還有兩個小的。]
賀準聽見了這句,甚至沒有時間對父母的死亡感到悲傷,懷裡的弟弟就被他們奪走了。
他的弟弟叫小允,還不滿三歲,幾乎都沒來得及哭,就瞬間沒了氣息。然後賀準看見那把血淋淋的長刀高高舉起,對準了自己。
這一刻,倒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暴起,
賀啟初的確是一個脆弱且手無縛雞之力的beta,但是拚命的時候,就連克裡斯也驚了一下。
也就是這一下,讓刺向賀準的那一刀偏了。於是本該刺穿小孩心臟的刀刃,隻是在腹部拉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年幼的賀準倒在血泊裡,他看見金色的,像是寄生觸手一樣的東西從他父親的身體裡鑽出來。接著,同樣的東西也從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身上冒了出來。
賀準疼得說不出話,模糊的視野裡,他隻看見了父親生生在那個男人的後頸剜下一塊肉。
整個世界都是血,都是......大片大片的紅色。
後來,他的父親死了,賀準閉上眼,聽見那個穿著軍裝的男人打開通訊器,說。
[任務完成,你那邊也可以收手了。]
賀準閉著眼在地上躺了很
久,躺到感覺身上的血都已經涼透,隻是他努力控製著自己沒有睡。等到確認那些人真的走了之後,他才努力往房間裡爬。
——裡麵有治療艙。
他父親是一名很優秀的醫生,所以他們家有醫療室,也有治療艙。從客廳到父親的醫療室,隻有二十七米。
那是生與死的距離。
年幼的小孩拖出了一條二十七米的血痕,然後,活了下來。
兩個小時後,賀準等到了周九鴉,隻是裝作昏迷。醒來後,他也說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
後來,賀準在醫院躺了一年多,然後江燼生不顧周九鴉的反對,說想要收養他。
他記得那個男人當時非常非常緊張,並說如果賀準不願意,那麼他會給小孩找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家庭。
虛弱的小孩沉默著,然後抓住了江燼生的手,他對那個男人說:
[江叔叔,我想跟你回家。]
那一刻,他看見銀發的男人幾乎要哭了。但是賀準內心毫無波瀾,他之所以選擇江燼生,是因為對方的權勢和地位,能夠讓他獲得更好更多的資源。而且,對方身上,似乎也有和他父親一樣的東西。
賀準之前聽父母吵過架,母親哭得歇斯底裡,說他為了朋友賭上了他們一家的性命。
那個時候,賀準不懂,後來他懂了。
——母親是明智的。
隻可惜她沒能阻止。
進入江家,賀準見到了江瓷,那個小孩跟他弟弟一樣的年紀,小小軟軟的一隻,都很可愛,隻是脾氣不太好。但做錯事,哭著道歉的樣子,很乖。
其實賀準最初是憎恨江燼生的,憎恨他的出現,江燼生感覺到了,所以一直愧疚,一直拚命對他好,甚至給予的偏愛和關心都多過了江瓷。
一年後,賀準見到了那個男人臨死的樣子。甚至那個時候,江燼生都還在跟他道歉。賀準知道不是江燼生的錯,他很喜歡這位江叔叔,並對即將失去他這件事感到恐懼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