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縉身體一僵,把腦袋一幀一幀扭過來,視線緩緩落在柏鳶身上。
少年臉色微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聲音也有些生硬和不自然:
“協議……聯姻?”
柏鳶微笑頷首:
“趕走我身邊獻殷勤的人這件事,我覺得你做的挺好的,讓我最近一段時間都清淨不少。”
她悠悠說道:
“你應該也知道,我身邊確實需要這麼一個擋箭牌,我覺得你裴少的身份,就很合適。”
上次江淩的提議,確實給了柏鳶很大的啟發。
雖說她初來海啟,正是融入圈子,建立自己人脈的時候。
但就她而言,海啟五天一小聚,十天一大聚的社交氛圍,就已經非常夠用了。
除此之外,學校裡的日常,隻能算是在這個基礎上,更進一步拉近關係,維護友情和人脈。
相較之下,那些演技拙劣、刻意而頻繁的示好、無意義的搭訕,就顯得有些多餘。
前者是有效社交,後者屬於無效社交。
久而久之,擠占了她很大一部分私人時間和空間,自然會給她造成一定的困擾。
因此,在江淩提出可以作擋箭牌,幫她勸退不勝其煩的搭訕時。
柏鳶不但沒有拒絕,反而還認真思考這件事的可實施性。
當時,她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查江家,權衡利弊,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給他答複。
後來,又因為前些天在學校門口遇到了綁匪,將重心放在了處理這件事情上,所以到現在都沒有作出定奪。
現在,裴縉的種種表現,讓柏鳶重又想起這件事情,繼而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裴縉之前恰巧碰見江淩跟柏鳶搭訕。
不但堵過他,放話威脅他離柏鳶遠點,臨走時還不忘從江淩這裡打劫了他追人的點子,讓江淩成了第一位受害者。
因此,裴縉自然知道柏鳶在思考找人當擋箭牌,以此擋掉其他人頻繁上前搭訕示好的目的。
他湛藍色的眼睛緊緊看著柏鳶,似乎是想讀懂她腦海裡的想法,問道:
“你不是在跟上次江家那個商量這件事嗎?”
裴縉撇撇嘴,不爽地陰陽道:“有人上趕著幫你出謀劃策,還用得著我多此一舉鳩占鵲巢?”
“既然是選擋箭牌,那肯定要挑效果好,影響範圍麵更廣的人。”
柏鳶回看著裴縉的眼睛,與他視線相對,坦然解釋道:
“相比之下,江家雖然不錯,但跟裴氏比起來,還是稍遜一籌。”
從裴縉平時極其高調囂張的行事作風就能看得出,但凡跟“裴”字沾邊兒的,不論是誰,統統都得給他讓路。
這種全方位無死角的覆蓋式打擊麵,就很符合柏鳶對這件事情的預期。
此外,裴家本來就在她聯姻的候選名單中。
所以,綜合考量,選擇裴縉來做這個擋箭牌,對柏鳶而言,無疑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聽到柏鳶恭維的話,裴縉心裡那點兒芥蒂稍微少了一些。
又因為比起江淩,自己在她心裡的地位更高一些,覺得自己壓了江淩一頭而有些得意。
裴縉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微微揚起了些下巴,得意道:
“算你有眼光。”
看著他這副乖張的模樣,柏鳶也心情姣好的彎了下眉眼,繼續說道:
“而且,我也需要裴氏在海啟的資源和支持,隻有聯姻才是最牢固可靠的方式。同樣,我還知道伯母對你的控製有多強——”
柏鳶漂亮的眼眸裡,劃過一道深諳的鋒芒,循循善誘道:
“你難道不想擺脫這種困境,脫離她的掌控,將話語權握在自己手裡,擁有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人生嗎?”
聽到這裡,裴縉的眼神微怔,繼而變得深沉起來。
他當然知道母親對他的控製欲有多強,令他飽受困擾和折磨,甚至時常會令他感到窒息。
裴縉雖然一直在反抗,卻始終因為沒有足夠的能力而屢屢落敗,最終隻能無奈妥協。
而現在……
柏鳶將裴縉端正的態度和逐漸認真起來的眼神收入眼底。
繼而說道:
“你做我的擋箭牌,幫我擋走身邊那些不斷搭訕和示好的人,而我則會幫你擺脫伯母對你的控製。
等到我借助裴氏的資源順利繼承柏氏之後,再全力支持你掌控裴氏。
這樣一來,我們雙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達成雙贏……”
她微笑道:“這就是協議的內容,你覺得呢?”
裴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靜靜地聽著柏鳶的話,沉默地看著她。
柏鳶又道:
“你不是不想跟我聯姻嗎?沒了伯母的控製和脅迫,隻要你想,自然就可以跟我解除婚約。
如果你擔心裴氏的股價會因此受到影響,我們也可以像其他聯姻的人一樣逢場作戲,私底下各過各的,互不打擾。或者說……”
說到這裡柏鳶停頓了一下,用耐人尋味的語氣緩緩說道:
“到那時,你要是還喜歡我,想跟我繼續發展下去——”柏鳶明眸善睞,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跟你試一試,如何?”
說完,柏鳶沒有催促裴縉,而是給了他足夠的思考和決定的時間,目光落在裴縉身上,安靜而耐心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裴縉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睛裡透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裴縉抿了抿雙唇,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低沉,低沉問道:“你……為什麼幫我?”
裴縉知道,母親一直都想跟柏氏聯姻,建立更加親密的關係,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即便柏鳶不跟自己做交易,隻要她想,也能從母親那裡得到裴氏的支持。
說到底,她根本就沒有非得幫自己的必要,可她卻……
他看著柏鳶,等待著聽到她說出連自己都不確定是否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答案。
「為什麼嗎?」
想著裴母把裴縉當成精心包裝的禮物,說出“送給你”時,那種毫無負擔,輕鬆自然又理所當然的語氣。
柏鳶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問題。
雖然裴母要把裴縉當作裴氏的誠意送給她。
但當時柏鳶並沒有收下這份貴重的“禮物”。
原因有很多。
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
不確定是否要與裴氏聯姻。
不確定裴母的可信度。
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