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對方出於什麼目的,總歸都是裴縉能夠變得更好,在高考中取得優異成績的。
即便是平日裡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裴母,也難得能夠一改常態,耐著性子哄上裴縉兩句。
隻不過,以往受慣了裴母吆五喝六的裴縉對自己親媽的轉變有點兒過敏,也因此深受其害。
鬼知道他剛從考場出來的時候,看到自己親媽不但笑臉相迎,還伸手摸他頭發,一口一個「寶貝兒子」和無微不至的關懷時,他的內心究竟有多驚恐無助!
簡直太陽打西邊兒出來,活見鬼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貓給耗子送上禮了!
由此帶來的震撼甚至讓他都沒敢上車,第一反應就是後退一步與裴母拉開距離,當即板著一張臉,表情冷硬地說道:
“不論你是誰,立刻從我媽身上下來!”
裴母:……
裴母忍的也很艱難。
聽見裴縉這話,她原本都打算撂挑子不乾不裝了。
但想到這畢竟是高考,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於是又深吸了幾口氣,強行將脾氣壓了下來,耐著性子又安撫了對方幾句。
誰知道反倒起了反效果。
不但沒讓裴縉情緒放鬆,反而還讓他更緊張了。
上車的時候緊緊貼著車隨時準備跑步不說,還用比以往都戒備的眼神看著裴母,就這麼看了她整整一路。
跟柏鳶聽勸的父母一樣,裴縉一身反骨都是從他親媽那批發的,母子倆一模一樣的倔。
裴母不但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問題,反而還覺得肯定是自己哪裡沒做到位。
不但沒有收斂,反而還忍常人所不能忍的越發變本加厲了起來。
屬於自己難受,也絕不能讓裴縉好過,勢要兩敗俱傷同歸於儘的程度了。
在飽受親媽折磨後,裴縉草木皆兵。
以至於在下午出考場後,又在同樣的路口看見家車、自己媽後,把裴縉嚇得車也沒敢上,人也沒敢認,扭頭就跑過幾條街,借著晚高峰堵車的空檔一溜煙逃到了柏鳶這裡。
在跟柏鳶講了來龍去脈之後,裴縉往椅背上一靠,宛如一條出海的鹹魚,眼如死灰心有餘悸的說道:
“這也太嚇人了,我不回去了,去你那躲幾天。”
“好。”
這種小事柏鳶自然不會拒絕,當即便點頭應下。
隻是之後需要再知會裴母一聲,免的對方找不到人擔心。
聞言,裴縉剛要長舒口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柏鳶,心有餘悸地遲疑開口:
“阿姨和叔叔……?”
裴縉後半句並未說出口,其意思卻不言而喻。
這明顯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暗示柏鳶沒攤上他家這檔子事吧。
柏鳶:……
柏鳶:“放心,我家沒事。”
畢竟事情已經在中午被她提前解決了。
跟裴縉遇事先跑不同,柏鳶家那倆準備翹班陪考的爹媽,已經被她又重新攆回單位繼續工作去了。
雖然薑芷和柏輝走之前確實曾信誓旦旦的保證等下班以後還會再過來看她。
但這麼做的前提是,他們真的能準時下班,而不被其他臨時的工作拖住腳步。
柏鳶對此很有信心,畢竟這十幾年的經驗就擺在這呢。
能按時回家早就回了,沒道理平時都難於登天的事情,這會兒就能突破不可抗力排除萬難。
要說他們從一開始就翹班在家,能堅持兩天掛斷所有電話不去公司和單位,可能性還挺大的。
但如果人已經坐在崗位上染上班味,再想從堆積如山的文件裡掙脫出來可就難了。
能想著抽空在微信上發視頻通話,就已經不錯了。
聽見柏鳶這麼說,裴縉這才徹底放鬆下來,舒緩緊繃了許久、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的脆弱神經。
這幾年,裴縉往柏鳶家跑得勤,早就已經輕車熟路。
再加上兩家大人對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關係持默許態度,不但令裴縉跑的越發勤快,甚至有時在柏鳶家比在自己家裡還自在。
現在,柏鳶父母不在,更是少了許多虛禮和拘謹。
在跟著柏鳶進門口,裴縉也沒拿自己當外人,跟回自己家時的熟門熟路就往客廳裡鑽,毫無形象的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隻是剛趴下沒兩秒,裴縉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總覺得在進屋之前,柏鳶這房子裡頭就不是空著沒人住的。
尤其他剛才往沙發上栽的時候,眼角餘光好像也依稀捕捉到了什麼人的身影。
想到這裡,裴縉慢慢抬起頭向身側看去。
緊接著,一道身材矮小的身影映入眼簾。
那是一名約莫十歲上下的少年。
他身上穿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裝,麵料光滑如絲,閃著淡淡的光澤。
與之相配搭配的是一件潔白如雪的襯衫,領口處係著一條小巧玲瓏的領結:
既顯尊貴不凡,又不失年少純真。
黑白相間的色彩對比鮮明,更襯托出少年俊逸出塵的氣質。
少年麵龐緊繃,神情冷峻。
此時正腰杆筆直的站在沙發旁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垂眸看向毫無形象趴在沙發上的裴縉。
肆無忌憚的打量與克製內斂的守禮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又彼此矛盾、充滿衝突對立的兩種特質同時出現在他的眼底,竟無一絲違和。
裴縉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與他四目相對,視線最終落在少年那張臉上,等看清後不由得微微一怔。
麵前的小孩與柏鳶長得極為相似,雖然五官相較之下更為稚嫩。
但那眉眼之間流露出的神韻以及臉部的輪廓線條,無一不像是縮小版的柏鳶。
令裴縉不由得有著片刻的失神。
與此同時,柏鳶那熟悉的聲音從少年身後傳來。
“柏隼......”她說,“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