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啟。”
“弟弟……”
“少尊主——”
“蕭瀾啟!”
蕭瀾啟聽見鬼哭崖底日夜不絕的淒厲嚎叫,混著潮濕崖壁上水滴砸在地麵的細微聲響。
身上的鎖鏈很重,隨便動一動就扯得金屬劈裡啪啦響作一團。囹圄內經年累月的陰寒氣息侵蝕著他的靈力,讓他無法反抗半分。
這世上能將蕭瀾啟逼到這般田地的人屈指可數,若是棋差一著技不如人,那蕭瀾啟即便萬劫不複也心服口服。
可他無法接受的是,在背後捅他一刀將他陷害至此的,竟是他從小到大最信任最親近,也最不設防的人。
“弟弟,漫漫餘生,你便在這鬼哭崖底,殘喘度日吧。”
男人語氣溫和帶笑:
“從此,明燭天隻有蕭瀾承,而這世間……再無蕭瀾啟。”
蕭瀾啟在夢境中掙紮,就像以往在鬼哭崖底那無數煎熬的日夜。
直到木門開合時的一道“吱呀”尖響將他喚醒。
蕭瀾啟警惕地立起耳朵。
木屋、靈氣濃鬱、人聲嘈雜……這是哪?
蕭瀾啟被困鬼哭崖底多年,他隻記得自己尋見空間破綻試圖拚死衝破封印,至於再後來發生了什麼,他竟一絲印象也無。
有人類的腳步聲靠近。
蕭瀾啟能察覺自己體內靈力無比稀薄,先前強行逃出鬼哭崖估計已經燒儘了他一身修為,此時他身上大傷小傷無數,不可打草驚蛇。
蕭瀾啟蜷在原處未動,隻眯起眼睛觀察來者。
有個穿著灰布衣的人類端著木盆走進來,那人類臉上身上都臟兮兮的,看著很蠢。
人類把木盆放到了桌上,然後挽起袖子。他沒有理會蕭瀾啟,隻低頭清洗他自己。
“……”
蕭瀾啟知道機會到了。
他眯起眼睛,緩緩起身,趁人類背對自己時,以捕獵者的姿態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人類就是這樣,弱小又自負,仗著自己有點修為,連來曆不明的靈獸都敢隨意帶回家。
他蕭瀾啟血脈尊貴,生來帶著上古凶獸檮杌傳承,這見識短淺的人類當他是什麼?夜刃狼?食金獸?還是探幽猊?把他帶回家,是想將他收為靈寵?未免有些太過猖狂。
這愚蠢的人類該為他的眼拙付出代價,正好現在本尊修為耗儘,便拿你來勉強填補一二。
蕭瀾啟停在床沿,一雙眼睛緊盯那人類的喉管。
他微微壓低身子,尋到時機,短暫蓄力後猛地向他撲去!
凶獸血脈力藏洪荒,絕不是這小小人類能夠阻擋。雖說本尊不屑殺人,但鑒於情況特殊,能成為本尊齒下亡魂,也算你個小小人類……
“啪嘰!”
“?!”
這動靜把林儘嚇了一跳。
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剛才還蜷在枕邊的黑球正以臉著地的姿勢癱在地上。
“乾嘛呢?”
林儘擦擦臉上的水珠,走過去拎著黑球的後頸把它提溜起來。
他看看床鋪高度,又看看黑球,很快就推理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腿太短從床上摔下來了?”
“??!”
大膽人類!竟敢對本尊的外表評頭論足!!
蕭瀾啟衝林儘威脅似的呲呲牙,但他發出的聲音卻一點氣勢也無,反之是又奶又凶的一聲:
“嗷嗚——”
這動靜一出,蕭瀾啟自己也傻了。
同時他還意識到自己的體型似乎和他的認知有些出入。
這人類為什麼能用兩根手指把他提起來?
至此,蕭瀾啟才想起打量一下自己。
他低頭看看,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垂在半空的四肢確實短短,一點也不孔武有力——
想來是破封印時燃燒修為透支太過,直接將他打回了原形。
還是幼態。
“來洗洗吧,瞧你臟的。”
林儘拎著黑球,不顧小玩意的掙紮,把它扔進了木盆裡。
木盆有些深,為了防止小短腿嗆到,林儘輕輕托起他的下巴,用另一隻手往他身上撥溫水。
他搓著黑球身上黏成團的毛,垂眸掃了一眼這家夥半睜著的眼睛。
青粲色。
跟在荒坡時看見的火焰威壓一模一樣。
方才申丙說山門南側荒坡出現妖魔氣息,會是這小黑球嗎?
可這小玩意下個床都能臉著地,看著也不怎麼聰明,要那火焰威壓真源自他,此時自己和他共處一室,不早就被燒得連渣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