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無緣無故地生什麼氣？”江龍海脾氣也上來了，“家裡買個狗也礙著你的眼了？我問你媽了，你要養個不知道從哪兒撿的流浪狗，你媽覺得不好看不讓你養，你就在這兒給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是吧？都跟你說了不是不讓你養狗！現在狗也買回來了，你不是想養嗎？讓你養了你又在這兒發什麼脾氣？”
綠燈。
快要到銘星中學門口的時候，江鶴刃才終於開口：“可是她說的，她狗毛過敏。”
“什麼狗毛過敏？都跟你說了你聽錯了！你非往你媽身上賴這種話是不是？”
江鶴刃不再說話，他打開車門下了車，車輛很快彙入主乾道的車流裡。
中午他在食堂吃飯，手機響了起來。
看著來電人，江鶴刃手指頓了頓，他快速吃掉盤子裡的食物，又對樊會文示意了一下，走出食堂後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接起電話。
“爺爺。”
老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慈祥。
“小鶴，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江鶴刃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還好。”
老人在對麵關心著他是不是有好好吃飯，最近天氣冷了有沒有穿厚一點，關心了很久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地提起：“你爸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因為養狗跟家裡鬨矛盾了？”
“不是因為養狗。”江鶴刃嘴唇繃直。
老人耳朵不太好，沒太聽清他這句話：“你爸說你要養流浪狗，你媽不讓你養，給你花錢買的狗，你還生氣了？這怎麼行呢？”
“不是給我買的，是給江臨……”
“什麼給江臨給你的，買的狗還分給誰買的？買回來了你不玩嗎？那是給你們兄弟倆買的，不還讓你給狗起名字，那不就是你的狗？怎麼就不是給你買的了？”
爺爺絮叨著：“你看你爸媽對你多好，雖然你不是親生的，但誰不知道他倆對你比對二寶都好。你不能這麼做知道嗎？不能忘恩負義啊小鶴，因為養個狗就跟你媽發火，把你爸氣得都成什麼樣了。都這樣了你爸早上還專門開車送你上學，對你夠可以了，你自己想想爺爺說得對不對？”
江鶴刃安靜地聽完這個電話，他已經無意識地來到了宿舍樓的一樓。
這裡隻剩下用泡沫箱子做成的小狗窩，江鶴刃坐在狗窩旁邊，安靜看著天空。
沒一會兒，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江鶴刃看著電話，好一會兒才接起來。
“姑姑。”
對麵的女性說起話來就直白多了：“小鶴你太不應該了，都給你爸媽氣什麼樣了！他倆工作容易嗎？你爸還專門早起開車送你，你因為養個狗跟你爸媽摔門甩臉色像話嗎？”
姑姑是當老師的，說話比爺爺邏輯清晰地多：“你知不知道你平時吃的穿的要花多少錢？從小就養你！為了方便你上學還把以前的房子賣了買的學區房！當時給你交一中的擇校費，半年擇校費兩三萬！他們對你好不好？啊？你現在不好好學，你爸打過你沒有？你這孩子真的太不懂事了！你知不知道彆的孤兒都過得什麼日子？我們班上有一個，次次考試都考全班前三呢，天天被他繼父打，飯都吃不上！他還是有親媽的呢！你爸打過你一下沒有？養你十八年容易嗎？你真是你……”
“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你爸媽你現在還上學？初中上完你就得去打工去了你！江鶴刃做人得講良心的！回去跟你爸媽道歉！聽見沒有！”
江鶴刃半晌後悶悶地“嗯”了一聲。
姑姑這才嘟囔了一句“長這麼大一天都不讓你爸媽省心，早知道不養你讓你在鄉下自己混得了”
一直等上課鈴響了後，他才慢慢站起身來。
毫不意外地遲到了。
站在講台上的數學老師皺了皺眉，揮了下手讓他回到座位上。
江鶴刃趴在座位上，右手按了下不太舒服地胃。
晚自習不需要去找小狗，教室裡都是認真學習的同學。
江鶴刃呼出一口白氣，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
從銘星中學向北走，經過幾個路口之後有一家開著的寵物店。
江鶴刃進了店之後才想起來他沒有小狗了。
但猶豫了一下，江鶴刃還是買了袋小狗吃的狗糧。
他拍下照片發給領養人：“你在哪兒？我給你送袋狗糧吧。”
對麵一直沒回。
江鶴刃嘴唇抿起。
不然……帶回家吧。
江鶴刃，姑姑說得對，想想彆的孤兒都過得什麼日子。
你現在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呢？
平時爸媽對你難道不夠好嗎？出去旅遊想著你，明明昨天爸剛生完氣，今天他還早起專門送你上學，在車裡跟你解釋。
彆……身在福中不知福。
將這袋狗糧揣在兜裡，他仿佛揣了一袋冰冷的冰塊，但身體又很快被冰燙的燥熱起來。
就在出了寵物店的門後，江鶴刃眼角不經意地一瞟。
一輛熟悉的黑車停在一家粥鋪旁邊，幾個剛下班的上班族在粥鋪吃著晚飯。
熟悉地身影坐在粥鋪窗邊，跟對麵的人眉飛色舞地說著話。
大概五六分鐘後，這人終於吃完了飯，跟同事打了招呼後，開著熟悉的黑色轎車離開了。
粥鋪門推開。
白毛男生臉色比他的發色都要慘白，他走進粥鋪，坐在剛才吃飯的人的位置後麵的空位。
兩個眼熟的，之前在“天宇”早餐店見過的西裝男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江哥那個大兒子也太不是東西了，這不是妥妥的白眼狼嗎？”
“這種兒子還養他乾嘛？看早上給江哥氣的，真是服了。”
旁邊桌一起吃飯的同事湊過來，小聲說：“我再跟你們說個秘密。”
“什麼？”
“江哥家那個老大，是他領養的，壓根就不是他親兒子！”
“謔！！！”
“你從這事上就能看出來，彆看江哥平時脾氣這麼火爆，其實人真是，心好著呢！這老大是個小混混，初中就不學好，剛高一的時候江哥給他交了幾萬的擇校費啊，給他送一中去了。他倒好，學習不好好學，期末考那點分，誰供得起他這麼混啊！現在去銘星中學了！”
“我的媽呀，跟他家老二是真不一樣啊！他家那個老二，江哥都沒在他身上費過心思，看人家，期末又是前三名，又聽話又懂事……這不是自己的種那是真不行，根子都是爛的，這叫什麼？基因就不行！”
“對一個領養的都這麼好，也怪不得領導總說，彆看江哥脾氣那麼爆，其實心特好，反正換我我是做不到。”
這時候，有人揣了揣手，看著外麵的天氣。
“不提江哥家那點事了，咱們這項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啊，天不亮就要往這城北跑，咱單位在城南多順路啊！”
端上來的滾燙的粥的熱氣模糊了江鶴刃雙眼，讓他在這一瞬間仿佛什麼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