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自己的普通,他怕,怕自己的無能。
非但幫不了先生,還會給先生惹來大麻煩。
這裡可是京都啊,廟堂上的爾虞我詐他見過太多了。
平靜下的暗流湧動,那是血雨腥風。
稍不留神便是個死,他隻是一枚殘棋,是否會讓先生滿盤皆輸呢?
所有他猶豫了,遲疑了————
故此夜難眠,也難捱——
不知何時,他的身後傳來了些許動靜,稀稀疏疏,不大一會,一個孩童從被窩中鑽了起來,坐到了他的身側,天真的問:
“寧叔叔,白天那個好看的叔叔,是你的朋友嗎?”
寧鋒收回紛亂的思緒,溫柔的看著眼前的男孩,回道:
“不是,他是我的老師。”
小孩繼續追問:“老師,那他是乾什麼的啊?”
寧鋒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月光下的雙眸裡,盛滿了崇拜。
“先生啊,他在乾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不知何時,身後又稀稀疏疏的傳來了很多動靜,一個接一個的孩子,醒了過來,不約而同的來到了門口處。
圍在了他身旁。
好奇的看著他,眼中是期待,似乎他們對於那先生的事都很好奇。
“寧叔叔,有多大啊?有這麼大嗎?”
“有。”
“那有我這麼大嗎?”
“有”
“那是不是比京都都大?”
看著一群好奇的小家夥,寧鋒指著天上星河,笑道:
“比這天,還要大。”
孩童們仰望星空,視線拉遠,眼中浮現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崇拜,那裡麵裝的,是向往。
這時群童中,一個男童在黑夜中取出一個東西,遞到了寧鋒眼前。
“寧叔叔,這個給你。”
寧鋒恍惚。
“這是?”
一孩童搶答。
“這是我我們給你削的。”
一孩童附和。
“白天你和那先生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寧叔叔,握起它吧,去幫幫那先生,做和天一樣的大事。”
又一孩童起身,驕傲道:
“寧叔叔在我們眼中,就是最厲害的,一直都是,你肯定能行的,我們也相信你。”
孩子們七嘴八舌,眼中的清澈在這寒夜中,是那麼炙熱。
凝視著那柄小小的竹劍,寧鋒眼底五味雜陳。
耳畔似是又響起了白日間,許輕舟的那句話語。
“右手握不了,那便用左手。”
他抬起了左手放於眼前,視線凝視許久。
在孩子們的期待中,他最終還是接過了那柄竹劍。
握起竹劍的那一刻,他的內心猛的一緊,一種彆樣的感覺席卷全身。
六年了,整整六年,他再一次握住了劍。
可是他卻又很清楚,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握劍,用的是右手,握的是殺人劍。
很重,卻很輕鬆。
現在握劍,用的是左手,握住的是竹劍。
很輕,卻很沉重。
這不僅僅是竹劍,也是希望,是托付,是期待,也是守護。
他的手背漸漸顯現筋骨,竹劍慢慢高舉,目光徐徐掃視群童,眼神變得堅定,目光變得犀利,鄭重道:
“好,聽你們的。”
“就用這柄劍,替先生開一片天。”
其聲悠悠,滔滔回蕩,群童嬉笑,拍手叫好。
這一刻,握住劍的寧鋒,不再是那殺伐果決的寧鋒,也不再是那寒酸落魄的寧鋒。
而是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的寧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