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1 / 2)

鏡頭下,紀姝雙眸緊閉,身體不斷顫抖,她嘴裡不斷傳出斷斷續續的囈語,眼淚跟不要錢似得往下掉,全然已經是情緒崩潰的前兆。

商芙抿了下唇。

再不打斷的話,紀姝在層層疊疊的情緒積累下,可能等不到合棺入葬就要瘋了。

商芙收回手:“紀姝。”

紀姝睫毛顫了顫,過了好久,她才睜開迷蒙雙眼,似乎不懂怎麼回事。

她剛才不是還被綁在床上嗎,這是哪兒?

但還沒等她細想,她的視線就捕捉到了商芙的眼睛。

商芙與紀姝對視片刻,確定她的眼神逐漸清明,而後一揮手又把她送進回憶裡。

沈棠再睜眼時,王嬸正往她臉上拍粉。

那粉極白,像是把牆皮往她臉上倒,嘴上豬油般的口紅弄得她想乾嘔,但沈棠麵無表情,似乎失去了調動麵部情緒的能力,

餘光掃到一片紅,沈棠愣愣垂眸。

身上的嫁衣好喜慶啊。

哦對,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

這兩天的記憶像找到出閘口般湧入她的腦海,手腕處的繩子被解開,沈棠痛苦地閉上眼。

“還沒弄完啊?”

“董家在催了!”

王嬸丈夫推門進來,王嬸放下手中的粉,“董家講究,我把她臉上的烏青遮遮。你也是,差點把人打死,這可是五千塊!”

沈棠想說她也有五千塊,她能買她自己嗎。

但張開嘴,隻能發出沙啞的嗬嗬聲。

…她已經被毒啞了。

王嬸眸子裡的惡意幾乎有了形,她見沈棠像是才反應過來般,得意地笑起來,“啞了吧,省得你以後跟閻王告狀!”

“扛她上花轎。”

王嬸丈夫淬了口唾沫,扛起沈棠,王嬸先一步出了房門。

沈棠低垂著頭,身子跟著男人的步子微微搖晃,忽然,她眸光凝住。

她看到了她的手機,就在右手邊的櫃子頂。

她試圖逃跑的那個晚上曾在身邊翻找過手機,原以為是丟了,沒想到是被王嬸拿了去。

沈棠瞥了眼男人,見男人正視前方全然沒注意自己,她趕忙探著手把手機撈起塞進胸衣裡,速度很快,男人並沒有發現。

沈棠露出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

太好了。

即使和死人結了冥婚,但去了董家,總能找到用手機的時候。

可能是有了期盼,即使頂著賓客或不屑或嘲諷或稀奇的目光,她也一言不語,隻是攥緊了胸口的緞布。

為了防止她逃跑,轎子上點了助眠香,沈棠一上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昏睡過去。

再醒的時候,是被疼醒的。

額心鑽心的疼痛。

知道那種感覺嗎?本來身子已經被密密麻麻的疼痛包圍,本來已經學會習慣這種持續的疼痛感了,但還是被更強烈的痛擊穿了所有防禦。

“一拜天地——”

沈棠被兩個大漢摁著跪在地上,頭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頭破血流。

“二拜高堂——”

鮮紅的血淌滿了地麵,像是一塊碎了的血玉。

沈棠耳鳴震震,她苦中作樂想,已經兩次了,再有一次就好了。

再有一次就好了。

“夫妻對拜——”

沈棠被提起,又被扔在地上,她瞪大雙眼往前看,眼前的公雞咯咯叫著,四周紙人的臉上掛著僵硬詭異的笑。

它們像是在笑她,也像在笑這場婚禮的殘酷愚昧。

頭再次被摁著狠狠磕在地上,額頭又被磕破一層血肉,沈棠沒有掙紮。

掙紮會怎麼樣呢?

被抓起來打死嗎?

她想著再忍忍就好了,再忍忍就好了,一會兒董家把她帶走,她就用手機求救。

她也在電視上看過冥婚的。

隻是和死人成婚,隻是、隻是…..

“嗚——”

沈棠哽咽一聲,發出不似人的悲鳴。

兩個大漢似若未聞地把沈棠提起,麵無表情把她提到一口黑棺麵前。

沈棠眼睛痛得要命,卻哭不出一滴眼淚,她死死盯著半米前的黑棺。

她從沒想過帶著姝姝再嫁,但也曾幻想過婚姻的美好。

當初被滿口謊言的男人拋棄,而如今——

那棺中腐朽的白骨,竟是她的新郎。

沈棠被扔進棺裡,白色的紙嫁衣也被當作陪嫁扔進棺裡,鎮邪的白米倒灌進嘴,頂著滔天惡臭,她看見麵前兩人舉起桃木釘。

原來他們要的不是活人與死人配冥婚。

而是死人與死人啊。

沾滿狗血的桃木釘釘穿了她的四肢,她被鎖住了魂,從此以後,即使化作厲鬼也不能報複。

光亮一點點消失,連帶著沈棠眼底的光。

棺蓋徹底合上。

嗩呐聲響,喜慶至極。

門外賓客熱鬨非凡,恭喜連連。

“起棺——”

沈棠知道自己要死了。

隻是不知道先死於失血過多還是窒息。

就在她神誌逐漸不清時,藏在胸口的電話忽然傳來甜美歌聲。

那時幼兒園表演,姝姝緊緊抱著她唱世上隻有媽媽好,她珍之又重地錄下,做了電話鈴聲。

沈棠交友圈子窄,幾天不出現都不會有人找。

除了姝姝。

隻有姝姝。

沈棠倏然睜大眼睛,努力把自己的頭晃清醒,她掙紮著想接電話,可桃木釘穿透了她的腕骨,動彈不得,說話不得,即使能接到電話,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胸口的鈴聲戛然而止。

沈棠顫了顫指尖,桃花眸裡滑落了今天的第一滴淚。

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滴淚。

*

“哎呦,終於有動靜了。”

“前幾天跟死人似的,明明已經成了鬼,還想裝死人騙我們。”

“她在看我們,哈哈,這個眼神,我好怕哦。”

“這種命格,嘖,真是便宜我們了。”

“能娶到這麼貴的命全靠董老哥啊,小弟在這裡謝過了。”

“哪裡哪裡,合作共贏嘛。”

“哈哈,和她成了婚後,我家那些後輩的命都被帶好了~”

“真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我們家也是,都得謝謝董老哥,您以後就是我親大哥!”

“客氣嘍——”

“這女人真美啊。”

“不投胎了!”

“我也不投胎哈哈,下輩子我可討不到這種老婆。”

…..

沈棠閉著眼聽了一年又一年,時間對她早就成了刑罰。

耳邊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多,如今已有三十六人之多。

他們的聲音也從興高采烈變得惱怒暴躁。

“二十年了,草,真是夠了。”

“這女的就不能給我們點好臉色嗎?!”

“我們可是她丈夫,怎麼摸下都不行了??”

“媽的,這雙眼睛真想挖了。”

“她那雙眼睛留著也沒用!”

“沈棠,求我們啊。”

沈棠的長發被拽起,她扯起唇角。

她知道他們為什麼生氣,原來她的命格是真的貴,壓得這些男人根本沒法和她行夫妻之事,隻能把所有羞惱都發泄在她身上,這些年,毆打不止,唾罵不止,她早就絕望。

她把唾沫吐到了男人臉上,枯裂肮臟的長指甲轉瞬戳進她的眼框。

幸好鬼沒有痛覺。

不過就是看不見。

兩行血從沈棠的眼眶緩緩淌下,她抖著肩膀大笑不止,聲音嘶啞難聽。

全然看不到棺內男人詭異的笑。

他們把一隻手機拿到了沈棠麵前,“二十年了,我們也準備投胎了。”

“放過你怎麼樣?”

說罷,為首的男人捂住了沈棠的耳朵,二十年來,沈棠第一次露出怔愣的神色。

沈棠晃了晃頭,隱約聽到那鬼好像又說了些什麼。

但她還是,說了好。

商芙收回了手,紀姝的身體瞬間向前倒下。

一旁阿琳娜趕忙接住了紀姝的身體。

商芙回想著剛才看到的場景。

她在這場回憶裡,同時擁有沈棠視角與上帝視角,所以她知道那些鬼說了什麼。

——“把你女兒許配給我們,我們和你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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