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搖下一條小縫,汽車急行掀起的涼風從縫隙倒灌進車裡,讓婁敬策激動且混亂的頭腦逐漸冷卻。
他們已經取走想要的東西,開車從超市倉庫離開。
風聲在耳邊呼嘯,外麵天色昏沉,夏季的熱意似乎被昨天的細雨驅散,狼狽落魄地翻過一頁,成為昨日黃花。風瑟瑟吹落綠意生機,不過區區晝夜一輪轉,世界便顯露疲態,從朝氣蓬蓬步入老邁蒼蒼。
馬路兩邊的路燈亮起,為在外的行人照亮歸家的旅途,許多盞因為電路問題歸於黯然。
明暨坐在後座,沒有像之前那樣將安全帶打個結扣,安心伴著汽車的震動睡個小覺。
他倚著車窗,微微仰頭數著車輛途經的一盞盞路燈,明明滅滅,映在他的眼瞳中,像是搖曳的一簇火苗,微弱卻不甘心熄滅,抓著些微希望發光,四周無措的狂風中掙紮,被斑駁搖曳的樹影摔碎成星火,仍舊持之以恒。
“你給她的藥劑究竟是什麼?”
車內突兀響起婁敬策的聲音。
那支讓人從異化中逆轉,反而覺醒冰係異能的藥劑。
他腦中還是方才倉庫裡的一幕幕。
自己跟著伸手去試探鼻息,微微生涼的氣息噴吐在自己的掌心,感覺就像是加入涼水的加濕器噴吐出的水汽,卻在自己皮膚表麵凝固成一滴滴細碎冰晶。
就如明暨所說的,是冰。
在自己與那個大男生的驚訝中,明暨探手觸碰她的額頭,就像是尋常大人摸摸小孩的額頭,試探有沒有發燒一樣。
結果似乎讓明暨很是滿意。
“她之後就是異能者了,對嗎?”
“你走的時候給了那人什麼?”
“你是不是有辦法……”結束這場末日。
婁敬策自開口起,就覺心口憋著一口氣。他有強烈的直覺,剛剛的藥劑十分關鍵,對於這個世界,對於這該死的末日。冷風讓他維持住幾分理智,卻難以保持舊日風度,可偏偏後座那個家夥,好像知道一切,卻是個鋸嘴葫蘆,什麼也不肯多說。
還有最後走的時候他給那人的東西,糖果的包裝,但真的隻是一塊普通糖塊嗎?
“婁敬策。”
明暨皺皺眉,插嘴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提問。
“你好煩啊,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
這是什麼大人不耐煩阻止吵鬨孩子的口吻!
婁敬策深吸一口冷氣,嗅到一些腐敗難聞的血腥,前麵路旁的花壇裡有個朝著他們車撲來的男喪屍,大概是附近哪輛車的司機。他猛打方向盤,車在輪胎與地麵尖銳的摩擦聲中的調轉車頭,駛入花壇對麵的車道。
這樣小小的插曲,並不能打斷婁敬策詢問的急切。
“她以後就是異能者了?”
再次開口,他急切中不滿,尾音上翹一點,聽著不像是個問句。
或許在開口詢問前,婁敬策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隻是答案基於過往經驗,而他希望得到更為明確的。
“嗯哼。”明暨哼哼了,顯而易見啊。
不是都說了,是冰啊。
“你給她用的藥劑是什麼?”
他後麵檢查過那團所剩不多的紗布,隻是尋常紗布,沒有什麼特殊地方。
使人有變化的肯定是藥劑。
止血隻是最為基礎的功用,對於基因的變化才是主要作用。
“就是普通的止血藥劑,刺激骨髓和淋巴係統加快造血,心臟減緩全身的血液循環速度,效力很短,一般配合恢複藥劑使用。”
明暨像是在念什麼說明書和藥盒上的推薦產品,再來一句介紹給沒有見識過的婁敬策:“是很常見的急救兩件套。”
常見嗎?鬼個常見!
“能夠逆轉異化,覺醒異能?”
婁敬策咽下憤懣,話音平靜許多。
可某人就是有本事,讓人放鬆下的唇角瞬間繃緊。
“哈哈,想什麼美事呢?”
明暨沒再慢吞吞,一聽沒忍就笑開了。
要真有這種美事,還費那個工夫研究進化藥劑做什麼?
“那她為什麼會覺醒冰係異能?”
婁敬策氣息逐漸粗重,看著好似要就近靠邊停車,把後座上的人揪下車打一頓。
“唔,可能是有這個天賦吧。她兒子也同樣擁有異能了不是嗎?親母子,部分重合的基因序列,她有這個天賦很正常啊。兩件套止住了出血,減慢血液循環,可能剛好提供了基因自發向良性異化的時間。”
大概是察覺到婁敬策的暴躁,明暨回答誠懇了些,變長的字數就是證明。隻是誠懇了,但不多。聽上去,敷衍愈重,可能又可能的。
婁敬策思索過他的話,必須承認確實有這個可能存在。
“你沒有加彆的東西嗎?”
說不清為什麼,冥冥之中他就是不怎麼相信,隻有兩件套嗎?真的沒有加其他的什麼東西嗎?
“我能加什麼呢?你不是看著我給她用的藥嗎?”
明暨反問,他莫名想起先前給婁敬策用藥的那會兒,繁星提醒的那句。
“用藥有風險,使用須謹慎啊。婁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