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葉璀看向了白洲，“我為我自己之前的疏漏而抱歉，這個被內置進全息係統的病毒，或許並不是上一任的總工程師留下的，或許，留下他的，另有其人。”
而究竟是誰，葉璀似有若無地看向了那個被推選出來的全息部門代表。
“你這是在血口噴人！”
“到底是不是我在血口噴人，隻要檢查一下你的設備就行了。”葉璀的眸子裡已經帶上了一絲冷意，“如果不進行整體重建，等最終全息遊戲上市，導致遊戲玩家出現腦死亡的概率將提升百分之一。”
雖然僅僅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但是放大到星嶼帝國的總人口之上，那就是一個讓人覺得恐怖的數字。
而全息係統並不是絕對安全的，這也是目前各界的共識，隻不過絕大部分人都不會遇到這個問題而已。
此外，為了保證其餘的那一小部分人的安全，帝國明確規定第一次接觸全息係統的人必須在他人的陪同下進入，如果發現不良反應就需要立即切斷，同時送醫，治療費用將由遊戲公司負責。
而現在《亂世》這款遊戲中被植入的那種病毒，卻會使得接觸不良的人增多，一方麵能夠破壞《亂世》的口碑，同時也能給《亂世》的資金製造一些麻煩。
可謂是一石二鳥，十分惡毒。
“葉先生。”忽然，荊路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響起，“你說的這種病毒，能不能用在外掛上麵？”
“遊戲外掛？”葉璀想了想，肯定地道，“能。”
聽到這句話，荊路的拳頭猛地握緊，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點兒什麼，但是想到現在的情況，就算自己有什麼請求，也隻能是等這邊的事情解決之後，私下找葉璀商量。
薛祐看著荊路，想起之前在遊戲裡聽戚原罵的那些話，忽然明白過來荊路想要詢問的是什麼事情了。
白洲看著幾乎是吵成了菜市場的全息部門，終於忍不住冷喝道，“夠了！”
眾人神色各異，葉璀一副篤定的模樣，而之前被推舉出來的那位全息部門代表則是漲紅了臉。
“全息係統內出現病毒並不是小事。”白洲看向了葉璀，“麻煩葉先生了。”
葉璀唇角翹起，“這是我應該做的。”
“陳整。”白洲看向又要說話的那個男人，“並不是針對你，所有人的設備都要查。”
其餘的幾個工程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了。
葉璀的動作很快，他之前檢查過那位總工程師的設備，確定病毒並非是從這裡導入的。
緊接著，他又開始檢查其餘幾人的電腦，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個被推舉出來的全息部門的代表，也就是叫做陳整的那個人，被他放在了最後。
薛祐站在一旁，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那個叫做陳整的男人。
很快，薛祐就發現了一絲異常。
其餘的幾位工程師雖然不滿，但是也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並不是很在意，畢竟這是他們的工作設備。
但是陳整不一樣。
他看上去比其他人更加緊張，手指開始使勁兒摳自己褲子的褲縫兒，雖然麵上仍舊維持鎮定，但隻要是老練的人，都能看出來他身上的不對勁兒。
或許正是因此，原本還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程序師逐漸和他疏遠了起來。
原本就是他攛掇著其他的程序師，試圖孤立葉璀，但現在，被孤立的人似乎變成了他自己。
將其他人的設備檢查過後，葉璀都給出了沒有異常的結論，甚至在檢查的時候，他還順手幫忙修複了幾個bug。
輪到陳整的那台設備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上麵。
經過了之前的幾輪檢查，確定不是其他人的工作設備的問題，那麼毫無疑問，最後這一台的貓膩最大！
看著葉璀坐到自己的桌子前，陳整摳自己褲縫的手指摳的更加用力了。
“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在陳整的座位上坐好之後，葉璀並沒有第一時間檢查工作設備，反而轉過頭，看向了陳整，和顏悅色地到，“如果你真的沒有做過的話。”
陳整幾乎是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了幾個詞兒，“你……你是……”
但葉璀卻沒有理會他，轉身繼續檢查去了。
陳整隻覺得自己揮出去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根本就不著力！
不僅僅是葉璀、陳整，此時所有站在房間裡的人都很緊張。
到底是不是陳整，很快就會解開。
葉璀的速度還是和之前一樣快，但是在檢查完之後，他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公布結果。
薛祐可看不懂那一堆密密麻麻的代碼，見葉璀站起身，立刻開口問道，“怎麼樣了？”
葉璀衝著他舉起了一根手指，“噓——”
謝雲琢冷冷地瞥了葉璀一眼，接著吐出了一個帶著寒意的字，“說。”
葉璀身體微僵，很快，笑容繼續覆滿了他的麵容，“就是他。”
這句話說出來後，所有人心裡的石頭都落了地，隻除了陳整。
“不！我不相信這個結果！一定是你在故意誣陷我！”陳整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全都是你的一麵之詞！我要報警！”
“可以，請隨意。”葉璀仍舊在笑，“你以為替換了幾條監控信息後，警方就查不出來了嗎？”
替換監控？
白洲猛地抬頭，“葉先生？”
葉璀嘲諷地看著陳整，“他大概以為自己確實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擦除痕跡也十分小心，但真可惜啊。”
“在星際網絡上，隻要你做過了什麼，那麼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都會留下痕跡，你之後掃除痕跡的行為，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你在撒謊！”陳整見眾人全都站在葉璀的那一邊，最終心頭火起，乾脆趁著距離夠近，試圖撲到葉璀的身上去。
卻不想剛邁出一步，就被薛祐伸出來的腳給絆到了。
“哎！你沒事兒吧！”薛祐立刻蹲下身，按住了陳整的後背，把試圖掙紮起身的陳整給按了回去。
“你放手！”陳整在地上拚命掙紮，甚至兩隻手在地麵上胡亂抓撓，但是不管他如何動作，就是無法動從地上起身，壓在他後背上的那隻手，看上去白皙小巧，但卻仿佛有千鈞之力，愣是把他死死地壓在了地麵上。
從陳整的角度，隻能看到薛祐腳上那雙精致無比的定製皮鞋。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你們就是故意聯合起來陷害我的！”陳整既然起不來，乾脆就不起了，他放棄了掙紮，趴在地麵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你們等著，你們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薛祐卻有些皺眉，“你說我們誣陷你？可你到底有什麼值得我們誣陷的呢？”
“那個……我能不能說一句？”全息部門裡，另外一個程序員弱弱地舉起了自己的手。
“當然可以，你說！”薛祐抬起頭，非常大方地道。
“其實，陳整原本以為，總工程師離開之後，應該就是他頂上去這個位置的。”那位程序員低聲道，“隻是沒想到，老板又另外招了其他人。”
“所以……”薛祐歪了歪頭，看著這個仍舊被自己一掌按在地上的男人，“你是因為嫉妒和不忿，所以才會往全息遊戲裡植入病毒？”
陳整直接閉上了眼睛，不肯說話了。
一旁的荊路忽然上前一步，遞給了葉璀一個儲存器，“葉先生，能不能請你看一下，這個儲存器中的外掛病毒，和全息係統裡的這個病毒是不是有什麼相似之處？”
葉璀點頭，接過那個儲存器就插｜進了電腦借口。
薛祐看了荊路一眼，卻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荊路卻自己開口了，“我隻是懷疑而已，並不是很能確定。”
畢竟，之前牽線搭橋，將總工程師挖走的那個人就是簡鶉，而現在，又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全息係統中植入病毒，陳整如果隻是嫉妒葉璀一來就占去了他肖想的位置的話，沒有必要直接植入病毒，不然，到時候《亂世》遊戲一上市，他根本也脫不開關係，除非……他有另外的出路。
到時候，就算是《亂世》上市，出現腦死亡的幾率提高了百分之一，到時候追責的也應該是那些還沒有離開的程序員，以及……現任的總工程師。
能夠想到這一點的不僅僅是荊路，其餘幾個程序員想的更加明白，所以他們看向陳整的目光幾乎像是刀子一般，陳整的這一手，幾乎就是在斷絕他們這些人以後的後路啊！
到時候不僅《亂世》會被下架，就連他們這些程序員也會直接失業！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也難怪其餘的程序員看上去要殺人了。
“設計原理是一樣的。”葉璀將儲存器拔下來扔給了荊路，“再加上寫程序的一些特征，我能肯定，這是一個人寫的。”
荊路攥著儲存器的手死緊，“簡——鶉——”
隻不過是兩個字，卻仿佛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
感受到荊路身上冒出來的無窮無儘的怒火，薛祐歎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然而，下一瞬，猝不及防之下，他就被荊路推開，好在謝雲琢動作快，立刻就將薛祐接在了自己的懷裡。
“我沒事。”薛祐擔心謝雲琢遷怒荊路，立刻抓住他的手，安慰他道，“你不用擔心。”
另一邊，荊路已經對著陳整的腦袋砸了下去，“你們該死！全都該死！”
原本薛祐被推開的時候，陳整還有些驚喜，正想起身的時候，卻被荊路一拳砸了回去。
荊路絲毫沒有控製自己的力氣，幾乎是拳拳到肉，那一聲聲沉悶的響聲，讓眾人聽的是既膽戰心驚又覺得解氣。
所以，等荊路砸了好幾拳之後，才有人上前，連拉帶拽地把荊路給拖走了。
但饒是如此，陳整也被揍了個滿頭包！甚至在將荊路拖走的時候，有人還趁機往陳整的身上踹了一腳。
雖然隻踹了一腳不解恨，但至少現在能暫時解解氣！
其餘人就算是看見了也當是沒看見，到時候，就算是警察問起，也完全可以說是自己腳滑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信？他們都可以作證！
一時間，整個全息部門的辦公室仿佛變成了菜市場，勸架的聲音，報警正在和警方溝通的聲音，還有荊路的怒罵聲，人聲鼎沸，以至於樓上樓下的鄰居都不得不派人前來看看情況。
將荊路拖進會議室後，他的情緒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捂著臉好一會兒，才啞聲道，“抱歉，是我失態了。”
“沒關係。”薛祐立刻道，“你放心，警察已經在處理了，不過……”
荊路砸人的事兒大家都看的很清楚，根本就沒法賴掉。
“我也沒準備賴掉。”荊路的眼圈有些泛紅，他恨恨地道，“如果不是時間不夠，我現在真想連著簡鶉那個混蛋一起揍！”
薛祐給他遞過去了一杯水，白洲正在外麵處理剛才的事情，會議室裡隻有薛祐、謝雲琢和荊路三個人。
喝了一口溫水後，荊路的心情似乎是平靜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薛祐也沒有問，他沒有撕開彆人傷口的愛好。
但沉默了一會兒後，荊路自己開口了。
“其實這事兒還是怪我。”荊路的聲音微微沙啞，如果不是仔細辨彆的話，薛祐甚至會懷疑自己聽到的那一瞬哭腔是錯覺。
“當時比賽的時候，我拿錯了遊戲頭盔，我錯拿成了小秋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該躺在醫院裡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她。”
小秋？
薛祐似乎聽過這個名字，不過……那似乎是戚原說的？
“我、戚原、季秋，我們三個人當時被人稱為鐵三角。”或許是回憶起了曾經的一些美好過往，荊路的心情穩定了一些，“也是當年最被人看好的選手。”
“我們三個人都是孤兒，一直是在福利院內長大，中級學院的時候碰巧分到了同一個班級，同樣的經曆讓我們三個人很快就玩兒到了一起，後來，季秋提出想玩兒全息遊戲，我們三個人打了很久的工，終於能合買一個遊戲頭盔。”
“後來，季秋通過打比賽，拿到了第一筆獎金，她給我和戚原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遊戲頭盔，因為那種最便宜。之後我們三個人被簡鶉看中，拉入了烈鷹俱樂部。”
“其實烈鷹俱樂部最開始給我們的待遇還挺不錯的，至少，對於新人來說，可以說是非常慷慨了，等我們出名之後，他們更是主動更改了合約，我們三個人也投桃報李，主動增加了簽約的年限，但是在即將簽約之前，季秋匆匆和我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說完後，荊路就又陷入了沉默。
薛祐等了一會兒後，最終主動開口，“她說了什麼？”
“合同先不要簽。”荊路垂下眸子，“她隻和我說了這樣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
為什麼不簽呢？
薛祐疑惑，看上去，他們和烈鷹俱樂部之間還是很融洽的。
“我當時也覺得很奇怪。”荊路微微皺起了眉頭，很顯然，即便是到現在，他的心裡也隻是有點兒猜測而已。
“之後就是比賽的時候，我們拿錯了遊戲頭盔，季秋拿了我的遊戲頭盔。”
然而，聽到這裡，薛祐卻忽然微微皺眉，似乎哪裡不太對勁兒，“荊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她是故意拿走你的遊戲頭盔的？”
荊路看向了薛祐，“可是，為什麼？”
薛祐擰眉思索，片刻後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種可能很大，但卻說不上來原因。”
“那之後的事情呢？”
“之後？”荊路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我被職業聯盟判定違規使用外掛，終身禁賽，而小秋，因為外掛係統損傷了腦部神經，現在仍舊在醫院裡。但無論如何，這事兒肯定和簡鶉脫不了關係！”
如果說原本荊路隻是懷疑，沒有足夠的證據話，那麼現在，他之前的懷疑基本上已經從原本的五分拔高到了九分！
薛祐一時間想不明白，乾脆將目光投向了謝雲琢。
謝雲琢抬手梳過了薛祐的頭發，柔軟的發絲穿過他的指間，很舒服。
“為了控製你。”謝雲琢淡淡地道。
“什麼？”
“為什麼？”
見薛祐和荊路齊齊看向自己，謝雲琢解釋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仍舊覺得那份給你們的合約不夠保險，他們要儘可能地把你們徹底綁定在烈鷹俱樂部。”
“所以，汙點是必要的手段。”謝雲琢瞥了荊路一眼，“使用外掛並未出現嚴重後果的話，按照職業聯盟的規定，一般是禁賽幾年，時間從一年到五年不等，如果你被禁賽了，以你和那兩個人之前的交情，他們必然會因為你而更加努力。至少，不敢輕易離開了。”
“畢竟，一個身上帶有汙點的電競選手，並不是所有的俱樂部都願意要的，那會讓他們之前的成績被人質疑。”
聽完謝雲琢的解釋後，薛祐皺了皺眉，“可他們這樣做，難道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嗎？本來荊路他們就準備和烈鷹俱樂部長期合作下去了。”
廢掉了荊路和季秋後，隻剩下一個戚原，烈鷹俱樂部的成績也是逐年下滑。
“如果隻是我被禁賽的話，其實對戰隊的影響並不是很大。”荊路忽然開口，“我是可替代的，但是小秋，是不可替代的。”
“或許，她知道了俱樂部的計劃？”薛祐猜測，“但是因為臨近比賽，來不及了所以拿走了你的遊戲頭盔，想以自己為籌碼和俱樂部談判？事後好逼他們將開掛一事調查清楚？隻是誰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因此損傷腦神經，直接躺進了醫院。”
但這些都隻是他們的猜測，究竟事情為何，隻能繼續深入調查。
好在，這一次陳整故意往全息遊戲裡植入病毒一事，完全可以將此事引到簡鶉的身上。
“你放心！”薛祐拍了拍荊路的肩膀，“真相一定會大白的！”
角星的警察辦事也是很利落，很快，陳整就儘數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同時，為了儘量申請減刑，他更是把自己能知道的全都給說出來了，成功地將簡鶉牽涉其中。
隻是，事情的調查需要時間，而這段時間裡，葉璀也用自己的技術成功征服了其餘幾位程序員。
葉璀偶爾會指點他們幾句，而這些指點恰好都搭打在了這些程序員的的“七寸”上，直接幫助他們突破了當前的瓶頸期。
於是乎，葉璀立刻從人人嫌棄變成了人人都愛的大佬，幾個程序員隻恨不得能夠天天加班，好多和葉璀請教。
然而葉璀每天準時打卡，從不遲到，也從不加班，讓其餘幾人傷心不已。
***
簡鶉那邊的情況並不怎麼好。
在確定那位總工程師離開後，他慢悠悠地等了兩個月，然而，他等來的並不是小熊貓遊戲公司破產的消息，反而是警方的通知。
雖然陳整一口咬定給自己病毒，並且指示自己將病毒植入的人就是簡鶉，然而簡鶉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十分謹慎，使用的是自己下麵工作人員的通訊器，就算警方想查，最後也隻能查到他的那個秘書身上去，而他自己，麵對審問的時候，擺出了滿臉無辜的樣子。
“警察先生，我也是沒有想到，我的那位秘書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簡鶉笑得十分和氣。
審問他的警察麵對這種老油條般的人物，也是覺得十分頭痛。
“那麼，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離開了。”簡鶉禮貌起身，臉上的肥肉抖動了幾下，“我想我是來配合警官們的調查工作的，而不是被當成了嫌犯。”
看著簡鶉消失的背影，薛祐忍不住咬了咬牙。
“安心。”謝雲琢抬手捂住了薛祐的眼睛，在他耳邊輕聲承諾道，“他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