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仿若一塊巨大的素錦,被誰輕輕抖落,那雪花便不緊不慢地飄著,一片接著一片,似是帶著無儘的眷戀,悠悠然墜落人間,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粒子,拂過臉頰,帶著絲絲涼意,卻也添了幾分冬日獨有的凜冽與清新。
淑娟、淑惠、海軍還有榮雨娘,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腳下的積雪綿軟,卻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似是在低吟淺唱著年關將近的歌謠。他們手裡或多或少都拎著些采買的年貨,大包小包的,在潔白雪幕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滿是要過年的喜慶勁兒。紅色的塑料袋裡,透出春聯那鮮豔奪目的紅,紙包的糖果在縫隙間若隱若現,仿佛已經能窺見闔家圍坐、分享甜蜜的溫馨畫麵。
海軍像個調皮的小猴子,渾身透著使不完的勁兒,蹦躂在眾人前麵。這銀白的世界在他眼裡,就是個天然的遊樂場,時不時拿眼瞅瞅路邊被積雪壓彎了腰的枯草,那枯草在雪的重壓下,顫顫巍巍,恰似遲暮的老人不堪重負。瞅準了,他飛起一腳,雪沫子便簌簌地往四下裡飛濺開去,像炸開的白色煙火,瞬間打破了雪野的寧靜,濺到了淑惠的身上。
“哎呀呀,海軍啊,你怎麼能這樣呢?又來捉弄人家!哼,看我不趕緊去告訴大姐!”淑惠毫無防備之下遭受到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著實被嚇得不輕,一張粉嫩的小臉瞬間漲得如同熟透的蘋果一般通紅。隻見她氣鼓鼓地跺著小腳,小嘴撅得老高,滿臉都是委屈巴巴的模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海軍,口中不停地叫嚷著。
然而,儘管她嘴上說著要告狀,但那眼神之中其實並沒有太多真正的嗔怒之意,反倒更像是在跟海軍撒嬌耍賴。
一旁的淑娟見狀,不由得佯裝出生氣的樣子,兩條細細彎彎的柳眉微微一蹙,狠狠地瞪向了調皮搗蛋的海軍,嬌嗔道:“好你個海軍,整天就知道瞎鬨騰,一點正經樣子都沒有。要是再這麼頑皮下去,等一會兒姐姐可就一顆糖都不給你吃了哦,就讓你眼巴巴地看著彆人吃糖,饞死你這個小淘氣包!”
說這話的時候,淑娟故意板起了臉,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想要嚇唬嚇唬海軍。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那緊抿的嘴角邊分明掛著一絲怎麼也憋不住的笑意,這笑意猶如春日暖陽般悄悄地從眼底流露出來,將她內心深處對弟弟的那份寵溺之情暴露無遺。
而海軍一聽到“糖”這個字,兩隻原本耷拉著的耳朵立刻就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倏地一下豎了起來。他一個箭步衝到淑娟身旁,伸出雙手緊緊地拽住她的胳膊,拚命地搖晃起來。淑娟的胳膊被他這麼一晃,頓時像個鐘擺似的左右劇烈擺動起來。
與此同時,海軍嘴裡還念念有詞,不停地嘟囔著:“姐姐,我知道錯啦,求求你千萬不要不給我糖吃呀!我向你保證,從現在開始一定乖乖聽話,絕對不再搗亂鬨事了,真的真的,姐姐你就相信我吧!”
他仰起頭,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討好,那模樣,像極了討饒的小饞貓,滑稽又可愛,逗得眾人哈哈大笑,笑聲驚飛了樹枝上休憩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向遠方。
說笑間,那熟悉的自家院子的大門便遙遙在望了,朱紅色的大門在皚皚白雪裡,仿若一朵盛開在冰天雪地的紅梅,透著家的溫暖與親切。
淑娟放下手裡沉甸甸的袋子,長舒一口氣,拍了拍海軍的肩膀說:“海軍,學峰今天去給他姥姥家送年貨,你去看看他回來了沒有。他要是回來了,讓他幫你貼對聯和門畫。今天下午你的任務就是把對聯給貼好,這可是大事,關乎咱家裡的門麵,可不許再偷懶或者瞎鬨了,啊。”
海軍“啪”地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那胳膊彎得七扭八歪,身子卻站得筆直,大聲應道:“得令嘞,姐,我這就去瞅瞅,保證完成任務!你就瞧好吧。”說罷,轉身撒腿就往院裡跑,邊跑還邊扯著嗓子喊:“學峰,你小子回來沒,快出來幫我貼畫咯!太陽都要曬屁股啦,咱可不能磨蹭咯!”
淑娟看著海軍風風火火的背影,無奈地笑著搖頭,發絲在風中輕舞,透著幾分溫婉與乾練,而後轉身對淑惠說:“淑惠,你去蘿卜窖那裡挖幾個蘿卜回來洗洗。咱下午先把餃子餡給剁了,這過年的餃子呀,可得包得漂漂亮亮、香香甜甜的,那才是團圓的味兒。”
淑惠乖巧地點點頭,把自已的小圍巾又緊了緊,圍巾下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滿是認真,應道:“好嘞,姐,我這就去,保準挑幾個又大又水靈的蘿卜回來,讓咱的餃子餡鮮靈得很。”
說罷,進院子提了個籃子,邁著小碎步朝蘿卜窖方向走去,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像是《過大年》的旋律,透著一股子歡快勁兒,腳步在雪地上踏出一溜小巧的印記,很快又被新雪掩埋。
安排好了弟弟妹妹,淑娟又滿臉笑意地對榮雨娘說:“奶奶,要不你幫我剝蔥吧。我去弄肉,這肉得細細切了,剁成餡才香,一會兒調進餃子餡裡,一準兒鮮得很。”
榮雨娘滿是褶子的臉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眼睛眯成了縫,眼角的魚尾紋裡都透著慈愛,打趣道:“好。俺娟還真有當大姐的樣子,把家裡操持得井井有條的,你爸媽要是在家呀,指定得誇你懂事咯,這家裡沒你,可不得亂了套。”
“哈哈哈,奶,你又笑我。”淑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指尖劃過發絲,臉頰泛起兩片紅暈,像冬日枝頭熟透的紅果,在白雪映照下愈發嬌豔,“我這不也是學著您平常的樣嘛,家裡事兒總得有人牽頭做,爸媽在外忙,咱能分擔點是一點,也盼著他們回來能鬆快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