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之上,年老的婦人側過頭來,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正直直盯著前方。
“太皇太後,該服藥了。”
老太太渾濁的眼眸裡倒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漂亮貌美的女人端著碗黑乎乎的湯藥,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看似恭敬孝順,實則神情囂張至極。
“栗姬。”老太太看著柳眉杏目的女人,喉嚨深處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
她先看著栗姬跪在床榻之前,又看著栗姬揚起那張漂亮的臉蛋直直望向她,美人眼波流轉,朱唇揚起,一顰一笑儘顯得意。
太皇太後的孫女——當今皇後薄氏無子無寵,栗姬身為皇長子劉榮的母親,自認太子之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才會如此張揚。
老太太瞧著栗姬。
多美的一張臉,可惜腦袋不行。
從高祖時代一直活到劉啟一朝的薄姬薄太皇太後瞧著此刻在她麵前耀武揚威的栗姬,嚴肅的神情忽然放鬆,紋路縱橫的嘴角勾出冷酷的笑意。
她撐起身體,在眾宮人的注視下中用枯樹般的手撫上栗姬光滑細膩的麵頰。
栗姬被這個舉動弄懵了,她捧著碗,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腦子裡想的是:難道太皇太後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要服軟了?這是準備請她善待皇後嗎?
她洋洋自得,若真是如此,她也會留皇後一條性命。
然而下一秒,變故突生。
老太太用儘渾身力氣揚起手掌,狠狠扇了栗姬的臉!
薄姬在高祖時做過女工,到了代國後,又埋身於田壟之間,饒是年紀大了、病魔纏身,仍有一把子力氣。因此這一巴掌直接將栗姬整個人掀翻在地,連同栗姬手中碗也摔到地上,碎裂成好幾瓣。
栗姬伏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瞪著老婦人。她一手捂臉,一手指著太皇太後,氣得渾身哆嗦,半晌說不話。
“自取其辱。”老太太的聲音猶如從幽囚地獄間傳來般陰鬱寒冷,她撐著身體看向左右宮人,冷笑道,“送栗姬出去!”
宮人得到的命令是“送”,可動作卻沒有半分客氣。
這些宮人服侍太皇太後多年,都是些老姑娘了,同樣力氣很大,栗姬還來不及掙紮就被宮人一左一右架出殿內。
“放開!”栗姬目眥欲裂,掙紮著扭動身體,“你們敢對我不敬?就不怕陛下賜死你們嗎!”
她還有點腦子,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將矛頭對準太皇太後,隻能將怒火發泄在宮人身上。
可那些宮人臉上毫無表情,對於栗姬的掙紮不為所動。
眼見栗姬被扔了出去,老太太重新躺回床上,聲音平靜地吩咐宮人們將灑在地上的湯藥打掃乾淨。
其中一位年老的宮人跪在太皇太後身前,低聲詢問:“太皇太後,可要喚皇後過來侍奉?”
老太太沉吟片刻,冷聲道:“叫竇漪房過來。”
……
皇長子劉榮全然不知她阿母栗姬在太皇太後那經曆了什麼,此刻正挺直身板跽坐在桌案前,眉頭緊皺,眼睛一動不動看著那堆竹子片。
桌案的另一邊,劉嬋帶著兩個妹妹玩鬥地主玩得不亦樂乎。
當然,在西漢不能叫鬥地主,劉嬋圖省事,改名為鬥公主。
“我贏了!公主大獲全勝!”劉嬋高舉雙手喊道,沒有半點以大欺小的自覺。
“不行不行再來一局!”劉姝不服輸道。
贏一把就跑的劉嬋不肯再來,她拉出長兄劉榮當擋箭牌道:“讓榮兄陪你們玩吧!”
劉姝和劉妙登時把腦袋轉向劉榮。
被兩個小蘿卜頭用期待目光盯著看的劉榮神色一肅,冷著臉道:“不行。”
劉姝和劉妙聞言撅起嘴,露出失望的表情。
劉嬋愣了愣,探頭問道:“為何?”
“沒看懂。”
劉榮沉聲道。
劉嬋:……
“為什麼二比三大?”劉榮皺著眉問道。
劉嬋弱弱道:“因為就是這麼規定的啊……”
“何人規定?”
劉嬋繼續弱弱舉手:“我?”
這時候還沒有撲克牌,她隻能說是她規定的。
劉榮較真地問道:“你為何這麼規定?”
劉嬋:……
麵對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劉榮,劉嬋隻好敷衍道:“因為這麼玩有意思。”
劉榮不解:“為什麼這樣就是有意思?”
劉嬋長歎一口氣。
毀滅吧,心好累。
她不再辯解了,索性躺平道:“妹妹思慮不周,那兄長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劉榮盯著撲克牌沉吟良久,而後拿出布帛邊寫邊說:“此牌分為四種花色,不如以仁義禮智作為區分,而後將牌從小到大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