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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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月牙彎彎似蛾眉,乳白色的光輝傾灑而下。
冷血與一點紅都睡不著,半夜出門散步,月下的建築物散發著冰涼的光澤,如亙古不語的遺跡。
那棵最大最粗的鬆樹下白天有綠葉落地,但此時看去,整片庭院乾淨得有些古怪。
夏夜的山林多蟲鳥,毫無人聲,遠山氤氳著朦朧霧氣,身在此種,猶如誤闖仙境。
一點紅出門看到冷血,默默交換了一個視線,誰都沒有開口打破寂靜。
烏渡說要殺掉那個人是說真的,一點紅這麼多年畏懼不已的師父,竟是薛家莊的癡傻二爺。
一點紅見過薛笑人,塗脂抹粉,將一張臉抹得五彩斑斕,言語間也一副徹徹底底的癡傻懵懂之態。
三言兩語無法概括一點紅的心情,做出違抗並殺掉首領的決定已經遠遠背離了他來見烏渡的初衷。
“六扇門有打算做些什麼嗎?”
一點紅開口詢問冷血的意見。
“我會調查下去的。”冷血回答道。
一直以來,對於「天下第一殺手」一點紅背後有人的說法沒有確切的證據,如今知曉了那人的身份,六扇門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但我不會妨礙你們。”冷血如此承諾道,“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謝謝。”一點紅說。
“沒有什麼好謝的,我什麼都沒有做。”
兩人都沉默下來。
仔細想的話……鹹魚派的幾名弟子做的事情最多啊。
將整個江湖攪得亂七八糟,惹來這麼多的仇怨,這三人如出一轍的行事風格難道都是向那位麵具掌門學的麼?
一點紅道:“那位掌門,很強。”
冷血道:“能看出來。”
“僅憑看就能看出來?好厲害。”
步掌門再次出其不意地登場,笑臉麵具忽然在兩人中間冒了出來,近在咫尺,就在麵頰旁邊。
月光透過那張麵具上的眼睛孔,映照出一雙透徹晶瑩的眼睛。
震驚跳開的兩人紛紛與掌門拉開距離,冷血與一點紅甚至握上了劍柄,但掌門沒有任何動作,而是向後倚上石製欄杆,朝兩人揮揮手,姿態閒適不已。
“你們好啊。”
步早在麵具後笑著看兩人。
係統對他忽然蹦出來對兩名年輕人進行驚嚇的行為堅定地認為是玩家的惡趣味,這點步早不做否認。
——因為確實很有趣啊。
尤其是麵前的兩人都是十分穩重冷靜的人,警惕而防備地看他時就像被人嚇到的小貓咪一樣。
冷血現在真的有種拔劍的衝動,冷冷地放下握劍的手,道:“就算你是烏渡的師父,也不該偷聽。”
掌門不置可否。
“風聲吹進我的耳朵裡,我還能把那些話倒出來嗎?”
他直起身子,手臂微抬☆☆[,伸向冷血。
眼見五指逼近,冷血反手握上劍柄,但掌門的手先一步落在他的肩頭。
“你,為什麼對我這個初見的掌門如此有敵意?”掌門身子前傾,陰影中他的眼睛近在咫尺,但黑如深淵,什麼也不清。
掌門聲音沉悶:“你對我的為人毫不了解吧。”
“我知道不該以貌取人,但烏渡身為你的弟子,卻連你的長相和名字都不知道,如此怎麼稱為師徒?”
掌門近在咫尺,身影將冷血罩在其中,無形的壓迫感壓在心頭。
冷血毫不畏懼,低沉說道。
掌門爆發出與笑臉麵具十分匹配的大笑,他抬手拍著冷血的肩,一下又一下,笑了片刻,緊緊攥住冷血的肩,笑臉麵具朝一旁的一點紅撇了撇,緩緩道:“很有道理。所以你們想看看我長什麼樣麼?”
冷血想掙開掌門的手,但肩上力道如鐵鉗,不痛但很緊。
聞聽此言他和一點紅都將目光黏在那張笑臉麵具上。
肩頭一輕,掌門收手揭麵具。
麵具無聲地大笑著、緩緩剝落,麵具之後,露出的是……
又是一張麵具。
和掌門手裡的麵具一模一樣的笑臉麵具。
蛾眉月般的彎彎黑洞仿佛在嘲諷著兩人。天幕上的月牙如彎起的嘴角。
冷血:“……”
一點紅:“……”
步早:耶耶耶耶!!!
他的心臟被快樂填滿了。
一點紅原本遊離於相處古怪的師徒二人之外,無動於衷,這次也有點想拔劍了。
即使戴著麵具,依舊能聽出笑聲中的爽朗。
掌門捏著麵具,負手而立,說道:“很想看我的臉嗎?如果想的話就憑本事來吧。”
那張恣意的笑臉麵具注視著兩人,麵具後的眼睛也流露出隱約的笑意。
冷血與一點紅一言不發地出手了。
掌門沒有劍,所以他們也沒有拔劍,一招一勢,目的明確,隻為揭下掌門的麵具。
月華如練,地麵人影交織,麵具無聲地大笑著。
*
步早一直覺得自己脾氣很好,性格也很不錯,但身為玩家的原則讓他扮演起性格糟糕的馬甲發揮了百分之百的演戲水平——所以他同樣有被討厭的自覺。
但冷血和一點紅的攻勢之凶猛、揭下他麵具的決心之強烈,還是讓步早感到有點意外。
意外歸意外,並不妨礙狡猾無恥又機智的玩家仗著對遊戲人物的了解以及七年間孜孜不倦的升級成果對兩人進行單方麵的“戲弄”——
玩家不認為這是戲弄,畢竟他十分真誠且耐心地與兩人交手。但在係統的心音播報中經過曲折的糾結後將其確定為戲弄。
所以步早也就這麼順著係統的說法結束了自己的“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