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為了私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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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花的眼神動搖得十分明顯, 顯而易見,烏渡的驟然出現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一眨眼,院中便聚集起許多人,手持刀劍與長弓, 警惕又疲憊地望著牆上的黑衣蒙麵人。

疲憊也是當然的, 這些人幾乎一整夜都沒有休息。

“沒想到你們會找我一整夜。”看著他們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烏渡說道, “為什麼不去休息呢?”

這個問題問得不好, 無花忍不住道:“怎麼可能去休息,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烏渡的態度依舊十分禮貌, 他說:“我做了我任務範圍內的事情, 如果讓你們不高興的話……我也沒辦法。”

無花沒再開口,向後退去, 與此同時, 他身側的其餘弟子與手下紛紛出手。

在烏渡現身之前, 石觀音已對所有人下了命令,要求他們不得顧忌毒藥, 找到烏渡時一定要使出全力,要查探毒藥究竟能發揮多少效用。

——總而言之,就算死也要把烏渡留下。

麵對紛紛迎上來的小嘍囉們, 烏渡從腰間拔出了刀。

短刀並未出鞘。他似乎還不打算殺人。

無花眼神陰沉地注視著日光下的黑色人影,有礙觀瞻的易容更加難以恭維, 他的麵容比惡鬼還像惡鬼。

石觀音姍姍來遲, 在不遠處觀望, 臉色與無花同樣陰沉。但她即使臭著臉,也有一種美人含怒帶怨的媚骨天成之感。

烏渡抽空看了這母子兩人一眼。

步早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不愧是母子, 臭著臉的樣子在無花易容的情況下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仍有餘力閒心瞎想的步早一刀敲上了身邊之人的後脖頸,貼心地送人進入夢鄉。

他腳邊已倒下數人,步早看向剩下的畏縮不前的三瓜兩棗,心想是揍還是不揍呢?

石觀音在這時開口:“住手,回來。”

三瓜兩棗紛紛退下。

步早又退回高牆之上,在這個位置能縱觀全局,是個進可攻退可跑的好地方。

石觀音陰陽怪氣地問烏渡:“你竟然沒有離開?”

烏渡能在搜查下躲一整晚,安然離去也不是不可能,石觀音愈發不明白烏渡的來意了。

有什麼人會恨她到這種程度,卻不讓烏渡來殺她?

這是石觀音的疑問,也是無花和她那些弟子手下們的疑問。

恐怕連石觀音自己都不會想到,烏渡的到來是起源於她幾年前給柳無眉下的暗示,被玩家利用來折騰她。

究根結底,並沒有什麼深沉的仇怨,任何事情都會成為步早將鹹魚派發揚光大的途徑。

“我確實到了該走的時候,但是由我一個人在黃沙中奔波前行,果然不太行。”烏渡的神情端正得令人無語,他直視著石觀音,“所以我來向你借船,至於解藥,我來之前已經下在了井水裡,隻要你們飲用就能解毒了。”

無花立刻撈過一個人,吩咐他去打水並嘗試一下——雖說烏渡空口無憑,但不能錯過任何可能。

“……那些被你搶走的東西呢?”石觀音問。

“當然是被我藏起來了。”烏渡說,“請不要再問了,這事關我的雇主,即使你真的猜了出來,對你沒有好處。”

石觀音盯著烏渡那雙漆黑的明亮眼睛,發出一聲冷笑:“你的膽子真的很大,誰給你的底氣?”

“我自己。”

句句有回應,但句句不好聽。石觀音忍不住咬牙。

“我好像給你們帶來了麻煩,但一切都是為了任務而不得已為之,還請見諒。”

居高臨下的禮貌殺手說著讓憤怒的石觀音更加憤怒的話。

石觀音道:“我能比你都雇主給你更多的東西,你不考慮一下彆的可能?”

烏渡道:“不考慮。”

——完全聊不下去。

烏渡嚴守準則,將對雇主的忠誠詮釋得淋漓儘致。

“……真是死腦筋啊。”

暗中的王憐花觀察著劍拔弩張的畫麵,小聲嘀咕道。

玉羅刹倒覺得很有意思,他可從來沒見過石觀音耍嘴皮子,名叫烏渡的少年殺手真是個……奇才?

正在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高牆上的黑衣少年朝他們藏身的地方投來一瞥,王憐花確信他們對上了視線。

一股不妙的感覺襲擊了王憐花,此情此景似曾相識,他往後退了一步,但烏渡已經開口了。

“你們沒有想問的問題嗎?”

王憐花:果然——!

無花神色一動,飛快地打開大門,瞧見不遠處洞窟陰影中明顯是一夥的兩人。

……為什麼還多了一個人?

驚訝之餘,無花冒出一個疑問。

王憐花邁出步來,身影在陽光下顯露無疑,他抬手揮袖,落下後出現的便是無花曾經見過的臉。

日光下,少年笑意盈盈,望向立於高牆之上的烏渡,語氣十分惡劣:“你果然是故意的吧?小心摔下來,受傷了可沒地跑。”

看似關心,其實話裡滿是盼著他跌落牆頭的期望。

烏渡朝他頷首,神色淡定,好像點出他們所在的不是自己一樣。

“多謝關心,我心裡有數。”

“……”王憐花表情扭曲了一瞬,“你覺得這是關心嗎? ”

“嗯。”烏渡點頭,有些困惑地說,“不是嗎?”

王憐花懷疑地看著他,覺得烏渡在裝傻,卻沒有證據,因為烏渡的眼睛是如此坦蕩,如此純粹。

石觀音聽著外麵的對話,額角青筋直跳,忍不住伸手揉太陽穴,樹蔭散在她身上,碎光如金,好一幅美人蹙眉圖。

步早能夠理解她的心情,理解歸理解,沒有為石觀音排憂解難的必要。

玩家是一種同理心極強的生物,並會在該同理心驅使的情況下做出各種各樣的騷操作。

眼下的這幅場景,或多或少都是步早造成的。

烏渡彎彎眼睛,認真道:“幾位請自行商談吧,我會試著邀請一個好心人載我出去。”

說罷,圓眼睛的蒙麵殺手在牆頭上走了兩步,一躍而下,還沒落地,迎麵而來的卻是玉羅刹和王憐花的攔阻。

恰逢此時,石觀音那位前去打水的手下提著水桶匆匆趕來,步伐穩健有力,氣息平穩——他喝過水,並解了所中的毒。

王憐花提著一柄撿來的長劍和烏渡過招,瞥見石觀音與那醜男人飲下井水的模樣,心中暗歎烏渡不夠聰明——倘若是他,下毒之後就一走了之,解什麼毒呢。

“唉——。”

歎氣的不是王憐花,而是一旁的“白文”。

這人一臉遺憾的神情,顯然也因石觀音能解毒而感到可惜,看向烏渡的目光都帶點恨鐵不成鋼的色彩。

步早高處不勝寒:準則,這是殺手的準則,懂嗎?

一個兩個此時都在想烏渡是不是傻,但烏渡本人毫無感覺,畢竟他有信心溜走,不能小看玩家肝遊戲的精力。

烏渡誇誇一頓打,短刀應付兩人不夠有效率,乾脆將短刀插回腰間,翻身揀了柄長劍,劍氣覆身,橫劈砍斷迎麵而來的兩柄劍。

長劍鏗然斷裂,餘聲陣陣,在場之人頓覺雙耳嗡鳴,似有針刺刀鑿。

王憐花居於近處,立刻丟了劍捂住雙耳,一陣反胃。玉羅刹也略有不適,擰眉看向烏渡,心中驚訝,神色奇異。

烏渡手中的劍也裂了一道縫,他看了一眼,以一種認真的態度將劍放回原處。

無論做什麼事,他都是認真的,從不開玩笑。

無花已飲了井水,試著在體內運轉真氣,通暢無阻,他抬眼看向不遠處的少年殺手,能使出那種劍法……來曆一定不簡單。

一道白影如風一般從無花眼前掠過,殺氣騰騰,正是石觀音。

她直奔烏渡,不管是那些被搶走的寶藏,還是受到的屈辱,石觀音都發誓要讓烏渡百倍千倍的償還!

已經拿到“雇主想要的物品”的殺手沒有再和石觀音糾纏的理由,如果不是王憐花和玉羅刹的阻撓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眼見石觀音來勢洶洶,烏渡歎了口氣,依舊選擇拔刀。

〖係統對玩家的操作水平表達了敬佩。〗

烏渡與石觀音之間展開了一場讓係統都稱讚不已的打鬥。

交手過程中短刀帶起的氣流削斷了石觀音的部分頭發,紛紛揚揚灑落一地。麵對石觀音更加憤怒的神情,烏渡真心地說了句對不起,隨後一刀刺向石觀音的肩胛骨。

石觀音停住。白衣染血,肩膀上的刺痛令她有些恍惚,但眼前烏渡的眼睛卻無比清晰。

蒙麵殺手說道:“我是一個有原則的殺手。雇主沒有出錢買你的命,所以我不會殺你。”

石觀音心中怒火翻湧,殺氣幾乎有如實體,麵無表情道:“他給了你多少錢才讓你搶我的洞府?即使黃金千兩也比不上我那些藏品,你真的不明白嗎?他給你的錢不值得你得罪我。”

“我已經得罪你了。”烏渡有些困惑地陳述了一個事實,隨後友善地給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

“雇主並沒有要求我將你的洞府搶劫一空,他隻要求了小部分的範圍,其餘東西都是因為我的私心。”

“你的……私心?”

“是的,因為我的私心。”烏渡認真地回答道,“如果不說清楚的話你可能還會誤會我的雇主,在我帶走的那些東西裡,有很多是打算交給我師父的。”

師父——王憐花又聽到烏渡提起他的師父。

每次烏渡說起他的師父,語氣中的尊敬十分明顯。

石觀音氣得說不出話,受傷的胳膊微顫,儘管已經運轉心法止住了血,卻仍有一種失血過多的暈眩感包裹著她。

拿她的東西孝敬自己的師父?

這該死的小子在說什麼鬼話!

步早見石觀音無話可說的樣子,稍微等了等,石觀音還在沉默,無花目光沉沉地望著他,誰也沒有再動手或是說話。

於是他再次禮貌道彆,轉身就走。

這次沒人攔他,看過他與石觀音交手的場麵,幾乎沒有人敢主動討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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