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殺了我吧。”
酆司司一從山腹底下上來，立刻聽到了一聲淒厲而又絕望的慘叫，直直的衝著耳膜撞了進來。
這聲音十分熟悉,正是那個被稱為風鑒的長老。
定睛一看，之前留給盛招搖的幾個長老已經不見了蹤影，但酆司司知道,以盛招搖的為人,是不可能放過她們的。
人不見了,大概也就是真的消失了。
說讓他剩一個，他倒也乖巧。大概是猜出了她的目的，這才留下風鑒。
隻是此時的風鑒狀態有些詭異，正渾身癱軟的倒在地上，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大滴大滴的汗水從她的臉上滴落，眼看著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
她仿佛剛剛經曆了什麼恐怖的事情,目光裡盛滿了絕望。
“司司，你回來了。”
盛招搖原本注意力都在風鑒的身上，聽到空氣中的聲響，頓時把目光投了過來。
陰惻惻的笑容瞬間消失,換成了一個單純無害,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可愛表情。
“你說讓我給你留一個。就留了她。”
盛招搖一副我很乖，很聽話，快誇我的模樣，酆司司沒忍住，理了理他額前的一縷碎發，情不自禁的說道：“很乖。”
盛招搖心滿意足的站了起來。
可惜,如此溫情的場麵，偏偏有一道煞風景的聲音時不時的在耳邊響起來。
風鑒的目光一直都放在盛招搖身上，恐懼的看著他，嘴裡念念有詞。
“殺了我吧，求求你彆折磨我。”
“殺了我……”
她形容狼狽，神情恐懼，披頭散發的模樣，讓酆司司詫異不已。
酆司司一個眼風掃到盛招搖麵前，換來了一個可憐巴巴的無辜表情。
盛招搖軟著嗓子：“她好吵……”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突然，風鑒緊緊的捂著脖頸，仿佛被人割了喉嚨似的，死死地咬住嘴唇，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來了。
如今距離酆司司破壞了落雲宗的守山大陣，已有半柱香的時間，奇怪的是，落雲宗竟然一直沒有派人過來查看。此情此景，不得不讓酆司司懷疑，難不成這落雲宗在憋什麼後招？
算了，還是正事要緊。
既然龍淵暫時拿不到，總得將這幾個長老捉來的小妖們放走。
這也是酆司司讓盛招搖留下風鑒的目的。
“說吧。你把捉來的小妖，關在哪裡了？”
“在祁秋山上。”
風鑒想也不想的回答。
盛招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輕輕的哼了一聲。
酆司司覷他一眼，心頭微微一動。然後走到風鑒麵前，將爛泥似的人用手提了起來。
“走吧，帶路。”
出乎意外的，風鑒口中的祁秋山居然並不在落雲宗所在的山脈內，而是在距離隔了宗門一個小鎮的，某一座小小的山頭。
這座山
周圍都是村落，因此被布下了小小的禁製，凡人無法靠近。酆司司不過是在禁製邊，輕輕的踩了一腳。一個結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落雲宗的人將捉來的小妖和凡人，都關在山洞裡的水牢裡。
彆看著山頭不大，內裡卻是彆有乾坤。
酆司司踏著積水進入水牢，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牢籠，恐怕關了不下百人。
幾乎都是年輕的凡人，有男有女，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有的還在滴滴答答的滴著血水。
一個牢房裡大概關了七八人，有的倚靠在牆邊，有的直接癱倒在地上，有的正在痛苦的哀嚎著，有的則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眼看是不行了。
酆司司注意到，在牢房的頂端，有一個釉質圓潤的瓷瓶正在無聲的轉著，青灰色的霧氣不停的從幾個人身上飄出來，飄進了瓷瓶裡。
看到有人進來了，小部分人隻是冷漠的看了他們一眼，便轉過臉去，不再理會。而更多的則是麵帶恐懼，好像是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般，拚命的往牆角縮進去。
這些，就是落雲宗捉來施虐，以此來收集情緒的凡人了。
酆司司冷靜的看著她們。
她是魔神，雖說與人間界並沒有太大什麼衝突，可是，這些並不是她的子民。
按理說，她是不該管的。
況且，凡人一提到妖魔，不是恐懼便是厭惡，她也確實不太喜歡凡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發現，水牢裡那幾個與小傀儡年紀相仿的小姑娘的時候，莫名的就起了惻隱之心。
酆司司站在原地，皺著眉頭，十分糾結。在考慮要不要多管閒事。
“司司？”
盛招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嗯？”
酆司司回頭，輕咳兩聲，語氣淡淡的道：“怎麼，你想救她們？”
“她們？”
盛招搖詫異的抬了抬眸，她們的死活跟他有什麼關係？
他正要否認，沒等開口，便聽酆司司用一種難以苟同的語氣，冷淡的道：“怎麼如此心軟，你若是流落人間，難不成，那些凡人也能對你施以援手嗎？”
“我沒……”
“算了，隨手的事。便依你吧。”
盛招搖：“啊？”
酆司司不再多說，手指一揮，黑色的魔氣遊蛇似的攀附上了水牢的牢門，緊接著，堅固的鐵門居然在頃刻間，化成了一灘灘漆黑的液體，浸到了土裡。
“門……不見了。”
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
但是誰也沒敢動，大家都用一種防備的表情看著酆司司。
畢竟，誰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
酆司司懶得跟這些人解釋，當即抬步往地牢深處走去。她一路路過的所有的牢門，都在不知不覺間，化成了鐵水。
待她跟盛招搖走遠之後。這才有人躡手躡腳的去摸了摸鐵欄杆，又試探著走出地牢。發現沒有任何問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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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以走了嗎？”
走這個字，似乎在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許多人都站了起來。
直到人群中有人發聲。
“都彆傻站著了，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還不趕緊快跑。”
“說的是！”
還有行動能力的人紛紛站了起來，大家爭先恐後的往外跑去。
“救救我。”瀕死的人虛弱的喊道。
混亂中，有人一左一右夾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拖了出去。
“快跑，快跑。”
遠遠的，酆司司聽到他們的呼喊聲。
不一會兒，她跟盛招搖便到了關押小妖所在的地方。這座水牢比其他的幾座明顯都要小的多，地方狹窄逼仄，臟汙不堪，地上的積水像是泡著腐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
酆司司一進來便撞見了兩個看守水牢的修士，她們應該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結果一露出頭來，就被酆司司順手解決了。
酆司司目光粗略的掃了掃。
這水牢裡關押著的小妖大概有四隻，分兩個牢房關押著。她進來的時候，牢房裡依舊是沒有任何動靜，隱約間，有一張圓圓的小腦袋從欄杆中間一閃而過，立時又沒了蹤影。
酆司司也不說話，她故技重施，揮手間將水牢的鐵門融化掉。妖魔畢竟與凡人不同，她一出手，便被看穿了身份。
“你也是妖魔族？你是來救我們的？”
一個下半身是白蛇的女人出現在牢門口，她一邊說話，蛇尾警惕的拍打著地麵，嘴裡時不時的吐著蛇信，一隻豎瞳防備的看著酆司司。
酆司司注意到她身體上布滿了被鞭子抽過的痕跡，她尾巴最靠近末端的那一截，皮肉不知被什麼東西撕扯掉了，隻剩下細長的一段白骨，還在滴著血。
而她之所以隻用一隻豎瞳看向酆司司，則是因為，她的另一隻眼睛，已經被挖掉了。
酆司司的呼吸驟緊，轉頭深深地看了盛招搖一眼。
他……
也曾被關在這種地方，被人這樣對待過嗎？
“怎麼了？”
盛招搖疑惑的歪了歪頭。
酆司司不動聲色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沒事。”
酆司司說完，走到那白蛇麵前，細長的鳳眸裡有一絲金色的冷光一閃而過。
那白蛇倏然一驚，發覺身體不知何時居然僵硬住了，無法動彈。她眼睜睜的看著酆司司微微俯下身來，蔥白的手指從她的尾巴尖輕輕拂過，原本隻剩下白骨的地方，竟然重新煥發了生機。
雖然感覺到了鑽心的疼，但丟失的血肉，就這樣伴隨著疼痛，一點一點的長出來了。
其後，酆司司手指一勾，從剛剛碰到的那幾個看守修士，其中一個人的屍體上，飄出了一隻明亮的眼睛，借著她的手勢，飛進了白蛇的眼眶裡。
“先將就用著吧。”
這一連串
() 的變故讓白蛇激動狂喜，她一話不說的給酆司司拜了下去。
“感謝妖主救命之恩。”
“不必。”
酆司司彈指間揮了一道魔氣，將白蛇扶了起來。
“這裡危險，趕緊離開。”
“是，我這就走。”
白蛇轉頭進了牢房的最裡麵，不出片刻，便抱了一條腹部鼓的很大的青蛇出來。
這青蛇是個膽小的男子，蛇尾緊緊的纏在白蛇的身上，腦袋則窩在她的懷裡，連看都不敢看酆司司一眼。
白蛇忐忑的道：“妖主見諒，我夫郎被嚇壞了。”
酆司司隻看了那青蛇一眼，心中微訝，這青蛇身上居然沒有一點傷。
她心念一轉，明白過來，隻怕是因為他腹中有了小妖，那群修士想要多一個製造情緒的工具而已。
“無妨，快走。”
酆司司並非拘於虛禮之人，何況白蛇以妖主稱呼，說明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白蛇抱著青蛇，對著酆司司感激的點了點頭。蛇尾在地上逶迤滑行，很快沒了蹤影。
酆司司暗暗的蹙了蹙眉。
在她們說話的這段時間裡，水牢左側的房間裡時不時的發出奇怪的碰撞聲，一開始聲音還很小，後來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頻繁，讓她不由地生了疑心。
酆司司大踏步踏進了那個牢房裡。
盛招搖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昏暗的牢房深處，窩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他的身量跟盛招搖如此的差不多，隻是要更加的纖細瘦小。酆司司的視力驚人，一眼就看出來，那是隻年紀不大的小鹿妖。
他此時正背對著他們，腦袋不停的往牆上撞，一隻鹿角已經不見了，另外一隻也是搖搖欲墜。
據說小鹿害怕緊張就會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到處亂撞。
酆司司立時施了一道魔氣，堅硬的牆壁霎那間變得像雲朵一樣柔軟，小鹿妖卻像沒反應過來似的，還在傻傻的撞著牆。
酆司司沒有繼續管他。
她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的目光從小鹿妖的身上挪開，在不遠的角落裡，發現了另外一隻妖族的身影。
酆司司急走幾步，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這隻仰麵倒在地上的妖族。
她身上亦有跟白蛇一樣被鞭子抽過的痕跡，隻不過要嚴重的多。幾乎每一鞭都深可見骨，血肉翻飛。按理說，妖族的愈合能力比人類要迅速的多，但她身上完全沒有要愈合的痕跡。
由此可見，她受刑的時候，身上的妖氣已經十分的微弱了。
酆司司伸手摸了摸她僵硬的身體，發現四肢的關節處都被折斷了。但最致命的，還是在心口處。像是被人猝不及防的震碎了心臟。
這是一隻聽風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