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08(1 / 2)

在花家小院住上的第二天,林嫻將賬本交給了花滿樓,她當時的態度就像遞給他一杯茶那麼自然。

在得知其中內容後,花滿樓卻嚇一大跳。

裡麵記錄的是朝野上下,各地官員的種種陰私。單是這薄薄一本,就能讓朝堂上的勢力重新洗牌。

“這是什麼?”

“我被追殺的理由。”林嫻回答。

這也是呂鳳先不惜生命,也要交托給她的東西。林嫻之前一直在思考他所說的‘花’又代表什麼。後來她終於想通了,這男人的腦回路未必有她那麼複雜。

所謂的‘花’,最直接的聯想還是江南花家。

在江湖中,最出名的是花家的七子花滿樓。但在朝野之上,他哥哥的名字倒是更加耳熟能詳。

——最年輕的內閣學士。

按照現代的理解方式,相當於皇帝的私人秘書,雖不掌政權,但能直通天意。

更重要的是,花家世代都是純臣。

再加上花滿樓這家夥雖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但著實不傻,林嫻將這爛攤子塞給他,讓他來處理再好不過。

“這是一個人托我帶出來的情報。”林嫻啜了口杯中的茶,“我現在把這賬本交給你,那就是徹底交給你了,剩餘的事不必告訴我。”

“林姑娘你真是會為難我,”花滿樓這下是真有些頭疼了:“這可是個燙手山芋啊。”

“我教你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你得去找一個比你能量大的,更有責任心的人,”林嫻故作玄虛的壓低聲音,“然後呢,把這爛攤子甩給他,你就自由了。”

花滿樓聽後怔了怔,隨即忍俊不禁。

*

雖然沒待上幾天,但林嫻已經喜歡上了江南。

她喜歡這裡和煦的江風,喜歡這裡的細柳,喜歡這繁花和蒙蒙細雨。

和她曾經見識過的洛陽不同,江南帶著年輕人般的朝氣和活力。這裡有最繁華的商業街,最大的酒店,最熱鬨的市場,所有新奇玩意兒都最先從這裡流出。

林嫻時不時從外麵閒逛帶回點什麼來。

有時是用草編織而成的蚱蜢,有時是雕刻精致栩栩如生的糖人,有時隻是最簡單的一盆盆栽。

這天,她端回來一隻狗崽。

黑白相間,耷拉著耳朵,毛茸茸的,那雙純良的眼睛能讓最冷酷的人為之心軟。

“彆誤會,這是我在門口撿到的。”林嫻解釋,“有人故意放在了你家門前。”

“大概是實在沒法養活了吧。”

花滿樓沒有意外,這種事情以前也發生過,最離譜一次他還在家門口撿到過人類幼崽。

“你這是什麼史詩級接盤俠。”林嫻感歎。

花滿樓笑了笑,沒有回應。他垂眸檢查了狗崽一番,確認是隻健康的小狗,兩個月大,哼哼唧唧的,連耳朵都還沒立起來。

林嫻從外麵給它弄了些羊奶,從那之後,小狗就整天跌跌撞撞的跟在她屁股後麵跑。

“要給它取名麼?”花滿樓不太確定的問。

縱然相處了有一段時間,他還是摸不透這個林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林嫻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很多人都會被她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給迷惑住,但花滿樓不會。他自幼失明,心思敏銳,觀察到的細節自然和尋常人都不同。

常理來說,一個人在日常相處中難免會流露出些個人特征來,無論是偏好什麼口味,喜歡什麼顏色,或者思維方式都會因成長的環境而有所差異。

但林嫻不同。

——她毫無痕跡。

她不遠萬裡將那本牽扯甚多的賬本送到花滿樓手中,卻一副毫不在意,興致缺缺的模樣。

對待小昭也是,要說他們感情淡,而她卻事事親力親為,照料從不假人與手;要說感情深,對方命懸一線,而林嫻還是每天該吃吃該喝喝,不見悲傷之意。

就像她早已習慣了死亡和離彆。

這種種違和感,讓花滿樓忍不住好奇,在這副嬉笑怒罵的皮囊下,又是怎樣一副麵孔?

林嫻想也不想的拒絕:“還是不了,反正也相處不了幾天。”

他們之前就商量好狗崽的去向,花滿樓托人四處問了問,城西有戶人家願意接手。

“其實如果你舍不得,我們可以把它留下來。”

“免了。”

她低頭看著狗崽,它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靠在她身邊,格外親呢。

“其實我於它,不過是出自對護衛者和食物提供者的依賴,以及被馴化的家犬天性;而它於我,和對世上所有朝我搖尾巴的快樂小狗沒什麼不同。

它並不特彆,也並非唯一。”

林嫻摸摸狗頭,狗崽無意識地朝她蹭了蹭。

“我向朝它伸手,卻沒有做好為它未來負責的準備。我的承諾既不真誠也不可靠。”

“無論此刻我的情緒如何,都隻是一時上頭罷了。”

女人收回手。

花滿樓沉默不語。

他忽然隱隱抓住著實感來,昏黃燭光下,林嫻低垂著眼表情平靜,她形單影隻,孑然一身。

*

林嫻每天都去見小昭。

自從花滿樓接手她的治療後,小昭的病就沒再惡化下去,但也沒有好轉。以他們的知識儲備都不能判斷出小昭體內的毒到底是什麼成分。

林嫻覺得這毒相當詭異。

在肉眼無法觀測到的領域,林嫻看得一清二楚,小昭中箭之後,一股詭異的‘氣’沿著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朝四周腐爛蔓延,就像有生命般。

她伸手化解掉那‘氣’,沒想到這才是個開始。

自那之後,毒的特性就從原本的霸道至極變得陰狠連綿,它不讓人死,但讓人痛苦得想死。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小昭虛弱地笑:“不好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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