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壞人麼?”
林嫻聳聳肩:“總歸不是什麼好人。”
在花滿樓身邊,她總是不由自主變得更真實一點。
她也不是不能理解這王叔的想法,隻要稍微有心人去查查她的背景就知道,她的過去可不算乾淨。林仙兒當初可著實將江湖這一潭水給攪混過,她長的漂亮,又有手段,最關鍵是野心勃勃,冷酷無情。
而這樣一個女人最近又和自家最最傻甜白的小少爺混在一起,換誰誰也操心。
“其實他擔心也有道理。”
花滿樓倒茶的手一頓,靜靜聽她說下去。
“你可不能不知道,我長得很好看。”林嫻聳聳肩,“我是指,相當好看的程度,好看到一般男人看到我就想和我睡覺的程度,而我又是挺沒節操的一個人。”
“其實你也知道我的來曆了吧。”
花滿樓沒說話。
他雖然沒去刻意調查,但總有人會將調查結果擺到他的麵前來。
林嫻接過花滿樓手中的茶壺,自飲自酌。
“我承認,我做過很多在世人眼中不算道德的事,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或許我不會這麼做。”
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但要說後悔,其實也沒多後悔,畢竟做都做了。”
林嫻抬起頭,目光和那個白衣女人遙遙對視。林仙兒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身形像個影子般淺淡下去。
林嫻一直是這樣想的。
她是她,林仙兒是林仙兒,但既然她占了林仙兒的身體繼續活下去,也是得了她的好處。要是再否定她曾經活過的痕跡,擺出一副無辜受害者的姿態來,那未免太無恥了點。
“但過去的事不會困擾你嗎?”
花滿樓笑容淡了淡,他心思細膩,同理心強,不由有些替林嫻擔憂。他不是一個會以世俗評判她的人,但世間多的是這樣的人。
林嫻笑了:“小少爺,隻要我無論做什麼,隻要還存在,還呼吸,就不會被接納的。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會是這樣。”
世人總對異類格外苛責。
像林仙兒這樣生得極美,是異類。
雖然表麵向她迎來的都是笑容,背後追逐她的目光總包含著各色各樣的野望。到最後,她是什麼樣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彆人眼中被塑造成什麼。
而林嫻更是異類中的異類,不過她很聰明,隱藏得相當好罷了。
“就像你的王叔,明明你失明什麼也看不見。他不也還是認為我能勾搭你麼。”
花滿樓有些尷尬。
“但放心,我沒有那種想法。”林嫻澄清,順道一問:“你對我也沒那份意思對吧?”
花滿樓仔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我對你並無愛慕。”
他隻是為她感到有些難過而已。
這個人真真可憐。
林嫻的目光看得太透,太遠,在彆人還沉迷於宴會把酒狂歡中,她已經遙遙望見曲終人散後的凋零百落,所以她什麼也不敢擁有,什麼也不敢伸手。
或許連林嫻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孤獨。
就像在冬天,看見一個人赤著腳單衣行走在雪地,彆人看著都替她冷,她卻渾然不覺。
“其實也挺可惜的,我長得真挺好看,你卻看不見。”
林嫻這麼說,花滿樓卻微笑起來。
“也不可惜。”
林嫻向他投來好奇的眼神。
花滿樓沒說話,那雙無神的眼眸卻帶著看透人心的力量。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染力,能讓呆在他身邊的人都感覺心曠神怡。
“林姑娘你雖然總是在笑,但其實卻離我很遠。”
他忽然這麼開口。
林嫻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向他。花滿樓一身白衣,烏發散落在肩頭,眉眼舒展,經燭光一照,泛著如玉般的細膩光澤。
“我雖自幼失明,但家人對我甚是嗬護關愛,也不覺得自己缺失過什麼。我一直困惑為何世人如此自苦,但現在想來,像我這樣幸運兒也是少數。”
看見這個雪地裡獨自一人的身影,他心中焦急,沒法轉身離去,更沒法置之不理。
“世人多迷戀你的長相,或對你彆有所圖,所以你從不與人交心。”
花滿樓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相信。
所以他隻能用最笨拙的辦法,一步步向那個被困於雪地的人走去,搶先一步主動向她伸手。
“但我沒法為你相貌所迷惑,也對你無所求。”
他輕輕開口,神色帶著絲認真。
“這樣你就能相信,我會成為你的朋友,隻會是因為喜歡你這個人。”
林嫻一愣,隨即笑起來。
她有種預感,她和這個人的友誼可以持續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