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不能確定就是,但她有很大把握。
小男孩話並不多。
她看不到,可以想象一隻小豆丁坐在地上的模樣,應該很可愛。
“恭彌,要不要摸摸妹妹?”
“是妹妹嗎?”
小豆丁奶聲奶氣的問。
語氣其實不奶,無奈聲音很可愛,完全想象不到,這麼可愛的聲音會是那個風紀委員長。
“希望是啦。”
已經有一個討債鬼了,還是更想要一個可愛的小棉襖呢。
聞言,小雲雀邁開步子走到雪幸麵前,伸出小小的手,隔著衣服,但沒有碰到。
看上去比這個年紀要成熟的孩子臉上浮現一些疑惑以及溫柔。
約莫是對新生命,和所謂的妹妹而感到欣喜。
她似乎感覺到什麼,努力伸出手,碰到媽媽的肚子。
和雲雀哥哥隔著空氣對上掌。
雪幸愣了愣,失笑,“看來,小家夥知道你要和她握手。”
“妹妹,和我握手了嗎?”
“嗯,她動了哦。”
再成熟的孩子,隻有兩三歲的年紀,聽到這句話,終於露出孩子氣的笑。
也許新生命,妹妹,和他握手,這樣的字眼對他來說很神奇。
雲雀看看雪幸阿姨的肚子。
微微隆起,那裡麵有妹妹。
妹妹?
雲雀知道,弟弟和妹妹是什麼樣的存在,媽媽不會生弟弟妹妹,但他還有機會有妹妹。
“妹妹。”
小雲雀眼睛稍稍彎起,念了一句。
兩個大人見狀不約而同失笑。
雪幸看起來心情要好一些,讓苑子放心下來。
有新生命的到來,雪幸她,應該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之後,苑子每天都會來看雪幸,充當她丈夫的位置,照顧對方,陪對方說話,偶爾會帶雲雀過來,雪幸看起來心情一天天好起來。
但也隻是看起來。
她知道,一旦隻有雪幸一個人的時候,雪幸就會摸著肚子歎氣。
她開不了口,隻能感受著母親這個角色的抑鬱。
雪幸媽媽,心理狀態很不好。
這種不好,持續到她在這個世界有意識的三個月後。
雪幸因為心情和身體原因,羊水在六個多月就破了,被緊急送到醫院。
她和雪幸一起努力,降生到這個世界。
出生時,感覺很怪。
她不哭不鬨,小小的一團,被拍拍身體,緊急送到保溫箱。
似乎聽到護士姐姐的對話。
“好可憐啊,雪幸小姐。”
“對啊,一個人生孩子,太辛苦了吧。”
“孩子也很可憐啊,七個月不到,太小了,又有先天性心臟病,身體這麼弱,哭都不會哭,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問題。”
她不是不想哭,隻是這個身體弱到連發出聲音都是問題,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來自身體上的痛苦。
絕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嬰兒能夠承受住。
苑子和雲雀是第二天來的。
夜裡雪幸生的緊急,能打個急救電話就不錯了,孩子生下來她也沒有力氣再聯係其他人,還是苑子白天去找雪幸才知道她在醫院。
雲雀被帶到保溫箱前。
好像隻有他的頭那麼大,小的不能再小,身上多處都有管子,奄奄一息。
莫名心裡一緊。
她真的好小。
比一般的嬰兒都小不少。
雲雀目不轉睛看著她一會,驚喜的看到她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隱隱看到一些金。
她的眼睛轉了轉,似乎看向他。
他下意識伸出手,貼到保溫箱上,才發覺他摸不到妹妹,隻能摸到玻璃。
連哭都沒有力氣的女嬰,努力的伸手,貼到他貼著玻璃的地方。
他們的手,隔著玻璃相貼。
小雲雀形容不來那是什麼感覺,覺得那一瞬間,比他看到燦爛的煙花還要喜悅。
但她太小了。
也太弱了。
舉不了多久的手,很快便放下來。
他想起那次雪幸阿姨說妹妹要和他握手,也許這次也是。
妹妹。
這是他的妹妹。
她在和他打招呼嗎?
一定是,她也知道,他是哥哥。
小雲雀嘴角上揚,玻璃上倒映出孩子的表情,那是孩子最純真的喜愛。
她意識開始模糊。
身體真的很差很差。
不知道睡了多久,模糊間,聽到苑子阿姨和雲雀哥哥說話。
剛出生的嬰兒,視力不好,即便她睜開眼睛也看不到很多東西,得益於她算是成熟的靈魂,視力大概比普通的嬰兒要好,她努力睜眼看去。
大和撫子一樣的女子,和一個小小的孩子正在看著她,見她睜眼,驚喜的笑出聲。
她也很想朝他們笑,但她做不到。
“妹妹,和我握過手。”
苑子以為雲雀說的是那一次,揉揉雲雀的頭,“以後恭彌,要好好保護妹妹,守護妹妹哦。”
“嗯!”
非常認真的答應了。
雪幸醒來時,苑子領著雲雀在一旁守著。
孩子,還好嗎?
“還好。”
個鬼啊!
醫生說,都不一定能活下來。
但這種話明顯不能和雪幸說,苑子轉移話題,“雪幸,給她取個名字嗎?”
雪幸沉默很久。
“叫歲安吧。”
她有四分之一中國的血統。
歲安,歲安,願你歲歲平安,永遠快樂。
“千歲安,好呀,很好的名字,以後就是我們的安安寶貝啦。”
離開之時,雲雀又去保溫箱那邊看她。
小小的,怎麼看,都覺得很可愛。
可能這就是帶了濾鏡的眼睛吧。
“安,安。”
他念道。
“千歲安。”
“這是你的名字。”
他想要伸手摸摸她,想到摸不到,縮回來,“安安,你要,活下來。”
年紀很小的雲雀,已然有一些對生與死的認知。
安安聽到小雲雀的聲音。
她在心裡回:嗯。
雲雀哥哥。
我會努力,活下來的。
這樣在醫院一呆,就是四個多月,小半年的時間。
安安的身體好一些,能夠離開保溫箱,頑強的活了下來。
隻是這之後,要好生養著,因為先天性不足,身體的機能很差,很容易生病,心臟也不好。
就算好生養著,也很有可能活不到成年的那一天。
雪幸身體好之後,也知道女兒的情況。
她很少去看安安,隻有這次,站在外麵看著小小的人看了半天。
小半年後,帶著一大包一大包的藥回到家裡。
家裡被提前收拾乾淨。
苑子她,真的很好呢。
回來之後,雪幸也很少去抱抱女兒,可以的話,都不怎麼看她。
安安很乖。
乖的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乖。
不哭不鬨不吵,安安靜靜的,似乎是因為身體太弱,又似乎是因為過於懂事,她投過去目光,總能看到長開一些便更為漂亮的嬰兒朝她露出燦爛的笑。
雪幸會連忙收回目光。
是她和他的孩子,她怕多看幾眼,就會舍不得離開這個世界了。
她始終解不開心裡的結,無論做什麼。
安安能感受到雪幸媽媽的心情,她很想安慰雪幸媽媽,可是她沒有辦法,她隻是一個半歲都不到的嬰兒,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儘量,用自己的方式去溫暖雪幸。
可雪幸還是走了。
在安靜的夜裡,囑咐好後事,第一次充滿愛意的摸摸她的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之後,墜落在星空之下。
安安眨眨眼,眼淚便無意識流下來。
次日清晨,安安聽到嘈雜聲,應該有人發現跳樓的雪幸,打電話報警、急救。
雪幸的後事,是苑子一手操辦的。
彼時,小小的雲雀抱著更小的妹妹,在葬禮上鄭重承諾。
他們會好好待安安。
雪幸將遺產一分為二,一份給安安,一份給了苑子。
即便她不這麼做,苑子也不可能將安安丟給彆人。
千氏集團,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他們甚至不知道有安安的存在。
苑子抱著安安去辦領養手續時,在填名字一欄停頓一會。
最終,苑子還是寫:千歲安。
隻要他們一家都愛她,她也愛著他們一家。
姓什麼,也沒有那麼重要。
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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