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曜說著,主動拿來了一疊草紙放在謝懷安身側的桌幾上。
謝懷安意思意思地接過紙,沒有看。
“先生?”
“啊,我就是覺得……陛下想得已經很深了,我不懂這些,幫不上什麼忙,添亂了就不好了。”
鴻曜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
那雙碧色的眸子垂下,有懷念又有笑意。
“為朕看看吧,先生是光,指引我的方向。”
鴻曜眸中泛著平靜的笑意,口吻輕鬆隨意地說道,而後騰出空間,在謝懷安的身前半跪,握住他的手,
“陛下?”謝懷安不敢和鴻曜對視。
鴻曜為他烘乾發,自己頭發還沒乾。此時半濕的頭發隨意束著,穿著睡袍般寬鬆舒適的黑袍。
他們像一對同居的愛人,要在深夜裡互訴衷腸。
鴻曜問:“先生,還好嗎?剛才泡澡的不適還沒好?朕再拿一盒凝心片過來備著?”
“陛下……你再這樣待一會,我就得開口要了。”
謝懷安懷疑鴻曜在明知故問,側過頭,呼吸微微急促了起來,耳尖泛紅。
“陛下半跪著做什麼,饒了我吧,我犯了什麼錯陛下請直說,彆再折煞我了。”
“朕在祈求仙人的垂憐,”鴻曜煞有其事地說道,“仙人胸中有溝壑,卻不肯指引方向。”
謝懷安將草紙輕輕放在桌幾上:“我真的不懂,也就吃喝能點評幾句。”
鴻曜問:“是嗎?先生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謝懷安臉上發燥,誠實說道:“吃好喝好躺好。”
“先生希望天下人過上什麼樣的日子?”鴻曜含笑問道。
謝懷安卡殼了。
謝懷安想敷衍過去,但問出這句話的人是天子。
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給出一個嚴肅的回答。
謝懷安斟酌再三,說道:
“過上……人人能吃好、喝好、躺好的日子。也就是說,吃穿住行都能過得舒服。”
“先生請詳解。”鴻曜道。
謝懷安說:“吃就是能吃飽飯。需要有足夠的糧食、穩定的糧價。再往上推要有不被侵占的耕地、完備的糧倉、流通和價格監管……”
鴻曜唇角彎起,仰著頭,像一個聽話的學生在複習久違的、已經聽過的第一堂課。
謝懷安有些窘迫,繼續說道:
“穿就是有衣裳遮蔽身體。這需要商貿繁榮、物產豐富、藏富於民。人們買得起新衣裳,有謀生的手段。說起來玄機閣擅長做木工器械,或許可以改良紡織機……”
“住自然是住在屋子裡,而不是窩棚。此外還有教育和娛樂,所有的小孩應該都能有機會讀書,每個人心懷希望,相信生活能變得更好。大致就是這樣,陛下見笑了。”
鴻曜道:“物阜民安,擊壤而歌。安居樂業,政清人和。”
謝懷安:“……陛下比我清楚多了,剛才又逗弄我。”
“這是在總括先生的教導。”
鴻曜道:“先生描繪的圖景就是朕的方向。天已經晴了,朕會鞭策天下願意過這種好日子的人都跑起來,共建一個盛世。”
“當然,先生可以躺躺。”
鴻曜說完,親了親謝懷安的膝蓋。親完了,碧色的眸子抬起,含笑望了一眼謝懷安。
謝懷安的小腿繃緊。
隔著毛毯,這個親吻好像帶電。
鴻曜的嘴唇剛碰上來,他渾身都要麻掉了。
“陛下……做什麼呢。”謝懷安縮著腿,腳趾蜷起來,低下頭。
“朕在表示對仙人的感激和崇敬。”
鴻曜又親了親謝懷安的另一邊膝蓋。他的唇瓣像一朵火星,壯大渴望熊熊燃燒的火苗。
謝懷安身軀微微顫抖著,抿起嘴唇。
他等待鴻曜接下來的行動,然而天子替他攏了攏毛毯,出門,不一會丟來了鸚鵡胖胖。
“好了先生,耐心坐一會,稍後重新再泡個澡。”
鴻曜再次消失在屋中。
謝懷安深呼吸,長長歎了一口氣,捂住臉。
“懷安!喳喳!”
胖胖的叫聲響起來。
胖胖本來待在鴻曜的手臂上,縮頭縮腦。現在到了新環境,噠噠噠地跑到謝懷安腳下,蹦來蹦去。
“啊……你彆去啄紙哦。”謝懷安彎下腰,心不在焉地撓了撓鸚鵡的頭毛。
胖胖飛到謝懷安的肩頭,抖了抖毛毛。
“哎,好胖胖。你好重。”
謝懷安哄著鸚鵡飛在他的膝上。
鳥兒落在他的膝蓋,謝懷安渾身又是一緊。
他的膝蓋剛被一個人吻過,小腿現在還緊繃著,好像隨時能湧起麻癢的感覺。
胖胖黑豆似的眼珠望著謝懷安,歪頭。
“好胖胖,我該怎麼辦?”
謝懷安蹭了蹭鸚鵡的腦門,閉緊眼睛。
他確定了,鴻曜一定對他懷有異樣的感情。
但鴻曜在想什麼?
為什麼對他體貼照顧、舉止親昵、說著讓人心跳不已的話,卻不直接開口?
心思莫測的天子啊,救救我。
我在走入旋渦,在衝動中激蕩,沒準一步踏錯就失去所有,被冰水澆熄燃燒的火。
你是必須要傳承子嗣的天子,注定能夠開創盛世的人,是個好皇帝……
我喜歡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