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發灰的毛發似乎被月華染色，漸漸趨於銀白。
灰狐狸低下腦袋，望著底下邁著小步子跑出房間，開始在各處尋尋覓覓的身影，滿意地眯起狐狸眼。
身後蓬鬆的狐狸尾巴在輕微的搖晃間，拂過幾道虛虛實實的恍影。
……
龍秋秋沒想到灰狐狸能跳到房頂上去。
她專注地徘徊在孤兒院廊道連接著的幾個房間內，卻一無所獲。
“好奇怪……”
龍秋秋皺起了小眉頭，目光遲疑地望向外邊的小院子。
難道，糊糊跑出去了？
龍秋秋又望望走廊儘頭的院長房間。
她想了想。
覺得還是先把孤兒院裡全部找一遍，找不到再出去找糊糊好了。
於是龍秋秋站到了院長房間的門外。
她仰起腦袋，圓眼望著“高高大大”的房間門，抬起小手，剛打算敲，卻聽到房間內隱約傳出的說話聲。
幾個“錢”……“一百萬”……之類的字眼瞬間捕獲了龍秋秋的注意力。
龍秋秋眨巴眨巴圓眼，收回了手。
她好奇地湊近了點，把耳朵貼到門縫邊——偷聽。
門內。
白日那個男人口中所謂的“薄禮”，是一百萬的捐款。
這一百萬，對有錢人來說或許什麼都不是，但對於一個破敗的孤兒院來說，無異於天降橫財。
這一百萬，院長可以拿來提升孩子們的生活條件、可以供孩子們吃飽穿暖、讓孩子們上學讀書……這一百萬，提供了未來的無限可能和希望。
然而，院長剛高興了沒多久，她的侄子就找上了門。
院長五十多的年紀，侄子也有四十好幾。
打扮得似乎衣冠楚楚，但此時，侄子看向院長的眼裡冒著精光，“姑媽，聽說有人往孤兒院裡投資了一百萬？”
院長臉色微變。
不等她問侄子從哪裡知道的這件事，就聽他笑道：“就那幾個小屁孩，能用多少錢？正好我最近手裡有點周轉不開，不如……”
院長猛地站起身，聲調拔高，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抖：“不行！你都拿了多少次錢了，你連孩子的生活費都搶……你、你到底有沒有心！”
“他們以後還要上學！還要讀書的！”
“你讓他們怎麼辦！一輩子都在這裡受苦嗎！”
侄子見院長這個反應，皺起眉，臉上的笑容也一並收斂：“你激動個什麼勁。”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說不定過兩天就又有投資了呢？再說了，我隻是借用一下，又不是不還。”
院長臉色發白，身形晃了晃，一手撐住身邊的桌子，咬牙道：“反正就是不行。你說著‘借’，你自己說，你哪次還過！”
“就連你那輛車都是當初挪用孤兒院的款項買的！”
“——你不要真把孤兒院當你的搖錢樹了！”
侄子冷嗤：“搖錢樹？你還真看得起他們……但凡他們真給我搖點大錢出來？”
“姑媽，我勸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也不全拿走，留個五萬給你們，那幾個兔崽子還能吃上點肉，還是說……你最後就真的不指望我給你養老了？”
侄子眯起眼，臉上重新掛起笑，這笑容卻讓院長的心底陣陣發寒：“要不是我當年從朋友那借了幾萬給你周轉，你這破孤兒院能不能撐到現在還是個問題呢。”
院長：“那幾萬我早就還給你了！”
“那親兄弟還要算利息呢？”侄子唇角笑意放大，“姑媽，你也一大把年紀了……底下連個兒子都沒有的，非要堅持在我麵前護那幾個沒人要的廢物崽子嗎？”
“你保證能把他們養大？”
“到時候幫你送葬料理後事的可不是那些崽子，而是我。”
侄子像是怕院長聽不清似的，一字一頓：“也隻有我了。”
院長顫了顫唇，臉色更難看了。卻是沒說話。
侄子轉了轉眼珠，“那這樣，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院長定定看他。
侄子笑了，“你要是不信，那我簽個字條？”
院長沉默良久。
最終，她還是鬆了口，“……好。”
“你說的，最後一次。”
侄子聲音愉悅：“當然。”
門外的龍秋秋其實沒太能聽懂這對話背後的含義。
但龍秋秋聽懂了說話的男聲對孤兒院的小朋友們不太禮貌。
他還說小朋友們是廢物！
龍秋秋很生氣。
生氣的龍秋秋鼓起腮幫子，抬起腳，用力地踹了下門。
“砰”的一聲。
門鎖被暴力破壞。
大門應聲而倒。
轟然砸下的房門差點砸到就杵在門口的侄子。
“——誰？！”
侄子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看著地上的門，瞳孔微縮，感覺自己在瞬間跟死神擦肩而過。
他心慌之餘，迅速反應過來，快步走到“門”外，神色緊張，眉目間又帶了點狠厲，“是誰在外麵？！”
然而，門外空空蕩蕩。
侄子的臉色沉得幾乎快融進夜色。
空寂的廊道和院子，沒有任何人或物的身影。
要不是房間門還倒在地上，房間內飛揚的塵屑也沒落儘，就仿佛剛才的聲響是他的幻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