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念幽寒(九)(1 / 2)

藺湘蘭抬眼望去,便見穆念慈衝著楊康柔聲道了一句“公子請”,而站在旗下的楊康身上衣袖輕抖,人向右轉,左手衣袖缺突從身後向穆念慈肩頭拂去。

穆念慈見他出手不凡,早就已經是微微一驚,連忙俯身前竄,想要從楊康的袖底鑽過,卻哪知楊康出手的招數奇快無比,她剛從袖底鑽出,他右手另一麵衣袖已勢挾勁風,迎麵撲了過來,這一下使得穆念慈身前有袖,頭頂有袖,雙袖夾擊,再難避過。

眼見著這兩人滿場遊走,楊康身上錦袍燦然生光;而穆念慈進退趨避,紅衫絳裙似乎化作了一團璨璨雲霞,眾人都紛紛跟著喝了一聲彩,卻唯有藺湘蘭一人沉默不語,她目光微動,一雙好看的蛾眉也跟著微微擰了起來。

藺湘蘭正待出言,卻見楊康的長袖給穆念慈伸手抓住,兩下掙奪之間,隻聽嗤地一聲,那件錦袍被扯下了半截。穆念慈忙向旁躍開,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揚。

楊康見狀,臉色一沉,左掌向上甩起,一股淩厲勁急的掌風將那少女的衣帶震得飄了起來。而偏偏這時楊康再不相讓,掌風呼呼,打得興發,穆念慈再也欺不到他身旁三尺以內。

而忽然之間,楊康左掌變抓,隨手鉤出,已抓住穆念慈左腕,那小姑娘一時吃驚,向外掙奪。楊康微微一笑,手中動作順勢輕送,穆念慈立足不穩,眼見要仰跌下去,楊康一伸手用右臂抄去,已將她抱在懷裡。旁觀眾人又喝采,又喧鬨,亂成一片。

穆念慈羞得滿臉通紅,心中恨他輕薄,用力一掙,但給他緊緊摟住了,卻哪裡掙紮得脫?楊鐵心見狀,忙搶上前來,說道:“公子已然得勝,還請放下小女罷!”

可誰知,楊康哈哈一笑,仍然不放。他正欲再說些什麼,卻忽而覺得一道陰影像墨雲一般團團攏下,有什麼人悄無聲息地站到了他身後去。恰好這時平地一陣風起,一股梅香的氣息像雨絲淅淅瀝瀝地飄來。

這氣息楊康熟悉得很,頓時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回頭望去。

果然,藺湘蘭執著玉骨鞭,站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向他看過來,目光陰沉得幾乎能結出冰來。她雖戴了麵紗,可楊康卻仍是一眼便認得出來,他打了個寒戰,鬆開了抱著穆念慈的手,囁嚅著喊了一聲:“小、小姨……”

“可不敢當。完顏公子還知道喚我一聲小姨?”

聽藺湘蘭這樣說,楊康知她是還記著兩年前那次爭吵,如今聽她出言譏諷,楊康一時隻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捏住了後頸皮的貓,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他一沉默,就忽而顯得台下嘈嘈切切議論之聲更甚幾分。眾人隻知藺湘蘭喊他完顏公子,又聽這小公子喊這女郎小姨,隻道兩人都是金人,唯恐生了事端,都漸漸散了。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尚在圍觀,想要將這鬨劇看到底去。

藺湘蘭冷笑一聲,抱著手臂說道:“兩年不見,你真是越發長進了呀。大庭廣眾之下,就這樣欺負人家小姑娘?”

楊康不敢頂撞,小心翼翼一抬眼,就對上藺湘蘭更冰冷的目光:“你的功夫,都是誰教你的?若是沒有十幾年苦練,你練不出這個樣子。說,是不是完顏洪烈那家夥早就偷偷幫你找了師父?”

一聽這女子直呼完顏王爺其名,跟著楊康過來的仆從侍衛心中一驚,又思及楊康方才喚他小姨,一時也有了思量,交頭接耳一陣,便暗自離去了。

而此時的楊康哪裡敢應,訥訥幾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藺湘蘭頗為不耐,一鞭子甩過去抽在他腳邊,催促道:“說話!是、還是不是!”

楊康緩緩低下頭,慢吞吞擠出一句話來:“是……”

藺湘蘭聞言,冷笑一聲,說道:“你真讓我失望,兩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若是你爹爹尚在,真不知他會如何想……”

然而,藺湘蘭話未說完,她的聲音便生生戛然而止。楊康不解其意,微微抬眼,便見她麵上神情很是古怪,似是驚訝,又似是悲切。楊康還未等再說些什麼,藺湘蘭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待會兒再收拾你。”

藺湘蘭撂下這句話,竟然猛地轉身,拂袖匆匆而去了。楊康不曉得她為何就這樣乾休,卻下意識想要拔足去追,卻忽而聽得身後那穆易高喊道:“我們住在西大街高升客棧,這就一起去談談罷。”

楊康此時見藺湘蘭難得再度出現在中都大興府,隻急著去尋完顏王爺,忙不迭回頭道:“談什麼?天下雪啦,我趕著回家。”

穆易聞言,不由得愕然變色,訥訥地道:“你既勝了小女,我有言在先,自然將女兒許配給你。終身大事,豈能馬虎?”

楊康聽罷,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在拳腳上玩玩,倒也有趣。不過,至於招親嘛,哈哈,那可多謝了!”

穆易聽了這話,氣得臉色雪白,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指著他道:“你……你這……”

這時候,楊康身邊的一名親隨冷笑起來,說道:“我們公子爺是什麼人?怎會跟你這等走江湖賣解的低三下四之人攀親?你做你的清秋白日夢去吧!”

穆易聞言,登時怒極,抬手出掌,正中那名親隨的左頰,穆易出手力道奇勁,那親隨登時暈了過去。

若是以往,楊康見此情形,定要發怒,可此時他一心惦念杳無蹤影的藺湘蘭,卻也不和他計較,命人扶起親隨,就要上馬。穆易見他要走,更是怒道:“你是存心消遣我們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