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俠終於摘下了他那形同虛設的麵罩，露出年輕的麵龐。
他戴著麵罩是對的，布魯斯心想。看看這充滿布魯斯韋恩味的臉，隻需要一眼就能確定，他確實是自己的兒子。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的頭發和眼睛都是棕色的。謝天謝地，黑發藍眼收集癖的惡名終於要徹底除去了。
“布魯、韋恩先生，我可以解釋這個情況。事實上有一件事情我沒有說明，那就是我在父母的實驗室裡找到了一封信，是我的母親——”
“瑪麗，我知道。我記得那件事。”
布魯斯提前製止了彼得的長篇大論(天知道他有多恐懼這個孩子的說話能力)，坐在椅子上揉眉心。
蝙蝠電腦上調出的監控和檢測報告讓他徹底明白了事情的發展和經過。事實上，整件事的解決方案十分簡單:現在的彼得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一對愛他的養父母，本人也明顯沒有加入韋恩家族的意願。所以理所當然的，他會為他的養父母提供財力上的支持，如果彼得願意的話他們還能時常聚上一聚……
真是這樣就好了。在一切的基礎上，還要附加幾個條件:彼得想當、也正在當蜘蛛俠；他有一個蝙蝠家庭且自身是個仇家眾多的蝙蝠俠；他情感上完全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件事。
這要怎麼處理？那四個孩子的經驗完全沒有借鑒作用，迪克和傑森需要一個新家，提姆和達米安更是自己找上門來，而彼得……
真見鬼。他把臉深深地埋到掌心裡，很想逃離這個地球。
現在要說點什麼作為開場白？“蜘蛛俠”——明顯的錯誤稱呼；“彼得，我們先做個親子鑒定”——已經有足夠多的證據證明這是他的孩子了，事到如今不能再逃避了；“彼得，歡迎加入這個家庭”——他還有自己的養父母呢；“我們得談談蜘蛛俠的問題”——雖然這個也是問題但顯然不該作為開場白……
看看彼得那不安的樣子，彆想了布魯斯，快說點什麼！
“彼——”
“韋恩先生，雖然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希望你能將這件事情暫時忘掉。”彼得率先開口，“如果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的話，我是從5月12日過來的。在這之前，為了防止同時出現兩個彼得，我還得先在韋恩莊園借住幾天。”
聽聽這善解人意的話，“所以，能讓我們將這件事情再拖延幾天嗎？我可不想承擔露宿街頭的可能——我已經在前幾天充分品嘗過這種滋味了。”
如深海般令人窒息的空氣消失了。布魯斯不易察覺地長舒了口氣：“好，這樣最好不過了。”
“……很高興能聽到你同意我的提議，韋恩先生。”
雖然嘴上說著高興，但彼得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一絲失落。他無意識地撓了撓臉頰，試圖轉移話題。
“那我們先回去吧？或者說繼續剛才那把未完成的格鬥？我向你保證，重新開始之後我會站在你這邊的，我剛才研究了一下招式，閃電俠的‘神速力’和綠燈俠的……”
彼得重新變回那個活潑又話多的男孩，仿佛真的將這件事置之一旁。
但這又怎麼可能呢？
布魯斯沉默地跟著他走出蝙蝠洞，聽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快，幾乎是飛奔回不遠處的莊園。
他在難過。然後，布魯斯意識到問題的所在:答應將“他是彼得帕克的生父”這個問題置之不理，這從某種程度上對彼得來說是一種婉拒。
不，他絕沒有這種想法。
他開口，叫住飛速逃離的小孩:“彼得？”
“怎麼了，韋恩先生？”
韋恩先生。他的稱呼又變回來了。
“你說得對，我們還不夠了解彼此，無法輕易下結論。”他斟詞酌句，“但不管怎麼樣，你是我的……兒子，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彼得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韋恩先生，我、我還以為……”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嗎？你願意接受我？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想過加入、呃也不對，我——”
一雙溫暖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對於你我來說，這個關係都來得太突然了。”布魯斯溫和地說，“這樣如何？離12日還有幾天，這段時間裡，讓我們暫時以家庭的關係相處。等離開時，你再……做出選擇。”
彼得注意到他的主語——這意味著布魯斯將選擇權交給了他。
“當然可以，我更喜歡你的方案。”他有些受寵若驚，“但‘家庭關係’的相處方式是什麼？”
這有點難為布魯斯了。
他沉思片刻:“比如說，先從‘韋恩先生’變回‘布魯斯’開始？”
＊＊＊
“我要麼是睡了一年，要麼就是中了該死的魔法。”
提姆死死地捏著門把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合家歡的一幕。
迪克、傑森、達米安，甚至還有不該在這個點清醒的布魯斯，坐在一起享用早餐。是的，早餐。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的神采奕奕，歡聲笑語充斥著整個房間。
先不提為什麼傑森和達米安——天啊達米安！——會安分地坐在桌前而且熱衷於和布魯斯閒聊，那個棕發、一看就是達米安親兄弟的小夥子又是誰？
他聰明的腦袋瓜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我終於出幻覺了。”他悲痛地宣布，“果然，就連我的潛意識都認為要讓你們心平氣和地坐一起聊天需要加入一個新角色——但我為什麼要給布魯斯幻想一個新兒子？”
那個幻覺聞言轉過頭來。
“嗨，早上好啊！”彼得熱情洋溢地向他揮手，將在場所有人的視線轉移到提姆身上，“你睡了整整15個小時呢。”
“是的，這是我近段時間以來睡過最好的一覺——你是蜘蛛俠？”
提姆一下就聽出了他的聲音。但這並不能解決什麼，他的問題變得更多了。
“你為什麼在這裡？你是……天啊布魯斯。”
不管如何，有一件事令他感到欣慰:“原來你不止會綁架黑發藍眼的小男孩。”
“……提姆，你先坐下來吧。”
布魯斯疲憊地歎了口氣:“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你對他的血液做出的努力。”
隻需要一句話，提姆就明白了一切。
“好吧，檢測。”他釋然地坐下來，摸起一塊三明治塞到嘴裡，“順帶一問，現在是什麼情況？看上去已經進展到我有一個新弟弟了？還有。”
他指了指安靜吃早餐的達米安:“他為什麼這麼平靜？”
在場的人都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傑森嗤笑一聲，“看看牆壁，再看看屁股底下的椅子，哪個你比較眼熟？”
提姆環視一周。
“哇哦。”他說，“那看起來最後是彼得贏了？”
彼得回答:“也不能這麼說，最後是布魯斯……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叫彼得的？”
“起床時看了眼群聊信息？”提姆隨口敷衍過去，又咬了口三明治，“比起那個，我還不知道昨天發生過什麼……布魯斯？這是你做的？”
第二口下去，他才意識到裡麵的餡是多麼的味道豐富且多彩——也可以說是他被三明治打了。
“你的運氣不錯，居然能選到布魯斯做的。”迪克笑眯眯地咬了口手裡的三明治，“順帶一提我這個是小D做的，味道還不錯。”
提姆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向達米安和布魯斯。
“平行宇宙，”他喃喃，“我肯定是來到了平行宇宙。”
“不，實際上這是‘家庭關係模擬’的一部分。”迪克將不著痕跡移到自己盤裡的三明治放回傑森的盤裡，“簡單來講，就是在彼得回去之前，我們先讓他體驗一把‘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感覺，增進一下我們的關係……彆這麼看著我，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達米安冷冷地拋出一句:“隻有你這麼覺得，格雷森。”
傑森苦大仇深地盯著盤裡的三明治:“事實上你跟迪克將所有人叫醒並趕去廚房做‘愛心早餐’時可高興了，要不是阿福阻止你甚至會把提姆也打醒。”
“這還真是……感謝阿福。”
獲得良好睡眠的提姆向阿福房間的方向獻上誠摯的感謝，隨後麵容扭曲地放下三明治。
“但阿福為什麼沒有阻止布魯斯往裡麵下毒？”
布魯斯沒有說話，表情依然是那麼沉穩可靠，但隱約透著一絲心虛。
“也沒有那麼壞，”彼得為布魯斯辯解，“至少裡麵的黃瓜和魚肉吃起來有種‘在叢林中探險的魚’味。而且麵包的部分也沒有那麼焦。”
“你可以直接地說是‘不應該在世上存在的味道’。”提姆選擇放棄盤中的三明治，“我突然想起來睡前還有太多的工作要做，所以——”
“——所以都處理完成了。”
布魯斯慢條斯理地吃了口早餐(很顯然這是彼得的傑作，隻能說中規中矩):“為了彰顯韋恩集團的人道主義，所有人休假一天來處理小醜留下的爛攤子，比如說探望躺在病房的親人。”
提姆哆嗦著嘴唇，幾乎要暈過去了。
“……你知道這樣做的話，明天的工作量會有多大嗎？”
布魯斯的眼神飄忽了一下。
“我知道，”他沉痛地說，“所以明天我會跟你一起處理堆積的工作的。但今天，是休息日。”
提姆深沉地看了眼布魯斯，又看了眼彼得。
“這是一個命令，對嗎？”他冷靜地問。
布魯斯張了張嘴。
“是——”
“當然不是！你為什麼又要說這種話？”彼得放下手裡的牛奶杯，“我猜他想說，‘這是一個請求，提姆，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度過一個單純的假期了’。為什麼瞪我！你不能每次一害羞就瞪我，布魯斯！”
傑森毫無保留地發出嘲笑，狠狠傷害老父親的自尊。
“他說得對，臭老頭，”他陰陽怪氣地說，“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要像害羞的小女孩一樣。”
達米安青筋暴起，但仍然黑著臉端坐在椅子上。迪克都開始用感動而欣慰的眼神看他了。
“我……好吧。”布魯斯無奈地點頭，“我確實是這個意思。”
哇哦。
提姆一下子跌坐回去。
“好的。”他故作冷靜地重新拾起那塊不太好吃的三明治，“既然是你的請求，那我就安心過好這個休息日。”
沉默的幾秒鐘後。
“……恕我直言，你們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嗎？就不能說一句‘我也很期待跟你’——唔唔！”
“恕我直言，你一定想嘗一下你親生父親的手藝。”
“我還沒說完——天啊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