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去了半個小時啊。”
辦公室裡, 宋洛把手機倒扣在桌麵上。
江鬱每周六都去看趙平的事他也知道，畢竟還是他告訴江鬱趙平被關在哪裡的，江鬱一去, 那邊就會有人報告給他，之前每次都會待上一個小時左右, 也不說話，江鬱就在那看著趙平, 還挺執著。
不過宋洛也不會阻止江鬱乾這種事。
他估摸著江鬱是想從趙平那兒找點動力吧，畢竟之前還說要給自己抱不平，還想變得更強大。
不愧是主角, 找動力的方式都與眾不同。
“不是您讓他趕緊過來的嗎？”白開放下文件下意識接上宋洛的話，接完頓覺不對勁，眼皮一跳。
果然下一秒宋洛就歎了聲氣, 替他可惜道：“你不懂弟弟太聽話了是種什麼體驗，話說我昨天發給你的視頻你看了嗎？江鬱打球是不是特彆帥？你兒子以前在學校打籃球嗎？進了籃球隊嗎？拿過冠軍嗎？”
一連不知道幾問，雖然是問句, 但隱隱聽得出炫耀的意思。
白開：“……”
白開選擇閉嘴。
宋洛嘻嘻笑了聲, 還想繼續炫耀些什麼, 比如昨天拉出去的橫幅奪得了全場的焦點, 又比如他十分遺憾沒能看到江鬱一閃而過的腹肌。
白開把文件往宋洛麵前一推：“這些上午要出結果。”
宋洛：“……”
所有的話都被卡住了。
沒事，離江鬱成年就剩下幾個月了。
他再努力努力憋一憋。
宋洛埋頭進工作也感受不到時間流逝, 不知道過去多久，宋洛猛然抬起頭：“不對啊，那地方離我公司這麼遠嗎？江鬱怎麼人還沒出現？”
白開也挺納悶的。
因為幾分鐘之前前台已經給他打過電話說小少爺進電梯了，那會兒宋洛在和合作商打視頻電話, 也不方便中斷, 白開就沒告訴他, 反正上來之後也會有其他秘書帶著江鬱進來。
白開站起來：“我去看看，幾分鐘之前前台說小少爺已經上樓了。”
一聽這話，宋洛也跟著他站了起來：“我自己去，江鬱認生。”
白開想起江鬱之前生日的時候麵對那一屋子形形色色的陌生人都能麵不改色心不跳連耳朵都不帶紅一下，甚至還能和遊聞那一群人混在一起。
這叫認生。
不就是想出去摸魚嗎。
電梯門口。
江鬱垂著眼看著自己麵前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略微有些胖，長得看起來比較老實，但看著他的時候表情卻不怎麼好。
江鬱記憶力好，基本上見過一次的人都記得，他也記得這人叫宋明元。
是他親生父親的哥哥。
宋洛不喜歡這人。
那天他也沒見他哥和這人說過話，半點不像家人。
他也不會把宋洛以外的人當成家人。
現在宋明元站在他麵前，江鬱也隻把對方當成一個陌生人。
宋明元一時衝動跟了上來，運氣還挺好，他樓層比較上麵，電梯停下來的時候江鬱正好在裡麵。
男生長得很高，背著書包半低著腦袋靠在邊上，他進來之後男生也沒有看過他一眼。
宋明元的心卻怦怦直跳。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宋明國的時候宋明國也才五六歲，宋明國從小到大骨子裡就有一股傲氣，哪怕那個時候年紀小也不怎麼舍得施舍眼神給彆人，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宋明國身上的傲氣越甚，似乎什麼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宋明國和家裡人關係寡淡，因為宋明國不是宋家親生的孩子，是被領養回來的。
他本來和宋明國關係也算不少好，後來上高中那會兒家裡給宋明國的生活費不夠用，他在食堂給宋明國刷了一次卡，那之後兩人的關係就莫名其妙好了起來。
再後來他好像被宋明國當成了唯一的家人，就連宋明國成年之後從宋家分離出去，也依然把他當成了親哥。
一晃就是幾十年過去。
而麵前的這個男生，哪怕這才隻是第二次見麵，宋明元好像能從他身上看到宋明國的影子。
年輕氣傲。
宋明元突然紅了眼眶。
他還奢求什麼？
求宋明國活過來嗎？活過來又能怎麼樣？
他和宋明國本來就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他本來想著宋明國去世了，那他就能離開宋氏了，但又咽不下這口氣。
憑什麼要把宋氏送給宋洛？
宋洛和宋明國沒有半點血親關係。
唯一的羈絆大概就是宋洛他媽是宋明國高中時候喜歡過的女生。
他確實看宋洛哪裡都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宋洛親媽是什麼人就不甘心把宋氏放到他手裡。
宋明國對宋洛這麼好，不就是一輩子都沒放下過對方？
甚至一輩子都沒結婚，就為了養她和彆人的孩子。
那如果宋氏交到江鬱手裡呢？
宋明元模模糊糊有了什麼念頭。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打斷了宋明元的思緒。
就在江鬱要出去的瞬間，宋明元還是出了聲：“江鬱。”
然後跟著江鬱一塊兒出了電梯。
這樓除了平時有工作彙報需要的基本沒人來，電梯口就他們兩個人。
江鬱聽見了宋明元在喊自己，實際上在宋明元進來的時候他都沒在意這麼一個人，他還在翻這周的作業是什麼。
他本來想當沒聽見，但宋明元不想放他就這麼走了，一進了宋洛辦公室，估計他也沒機會找江鬱好好聊天了。
宋明元很不體麵地抓住了江鬱的書包上掛著的娃娃：“我是你大伯，江鬱。”
他拿出了長輩的語氣。
江鬱被他拽得被迫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麵無表情掃了他一眼，不像在看什麼大伯，像在看陌生人。
宋明元心頭一梗，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什麼，江鬱就十分冷淡道：“鬆手。”
宋明元下意識鬆了手，他還以為江鬱會繼續頭也不回地離開，結果江鬱卻站在那兒問他：“你有什麼想說的？”
江鬱並不想和宋明元糾纏。
但今天是他來公司在他哥出差之前和他哥相處的日子，宋明元能上這層樓，保不齊一會兒還會跑去敲辦公室的門。
一切和宋洛有關的事情，江鬱做不到無視。
宋明元梗著脖子：“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他說完就有些後悔了，江鬱就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男生看人的時候比當初的宋明國還要冷漠，看得宋明元臉色一黑。
宋明元呼吸重了幾分，本來滲出來的眼淚也憋了回去，粗著聲問：“你要去找宋洛？”
“你寧願認一個外人也不願意認我？”
宋明元知道除了宋家人，沒人知道宋明國是宋家領養的孩子，所以他和江鬱存在著偽血緣關係，而宋洛的身份卻是人儘皆知的，誰都知道宋洛是被寄樣在宋明國家裡的孩子。
江鬱和他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但他這話說完，江鬱臉色變都沒變。
宋明元卻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但還是繼續抓緊機會說：“你不會不知道宋洛和你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吧？他不過就是被寄養在你父親家裡的孩子，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他當親生弟弟看待？他把你接回來有什麼企圖你知道嗎？”
“那你呢？”江鬱掀了下眼皮，宋明元比他矮，他要低頭去看他。
宋明元被問懵了一秒，“什麼？”
“你想要我認你這個大伯嗎？”江鬱又問。
宋明元愣了下，他確實是想，甚至還想讓江鬱從宋洛手裡把公司拿回來，但這些話應該會在江鬱願意認自己以後才會說，他現在隻是想要讓江鬱好好想想宋洛為什麼會突然就把他帶回來了，甚至還為了他開了那麼一場盛大的生日會，真的就是為了認他回家嗎？
這世界上哪來這麼好心又傻逼的人？
剛剛走出辦公室的宋洛打了個噴嚏。
是誰又在背後罵他？
宋明元也就愣了幾秒，連忙說：“是。”
他臉色緩和了不少。
現在看起來江鬱也不像是那麼排斥自己，甚至也不像是和宋洛關係那麼好。
也是，豪門裡哪裡來真正的兄弟情？
宋明國當初離開宋家不就是因為家裡其他人容不下他這麼一個外人來分家產嗎？
結果到頭來宋明國才是混得最好的那個，而本來的宋家卻漸漸分崩離析，除了他誰都沒能摸上宋明國這條船。
宋明元有了點信心，至少和江鬱說話不像和宋洛那麼累，說一句就會氣死的程度。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下一句，原本站在他麵前的男生突然就俯下身來，直直地盯著他，然後歪了歪腦袋：“大伯？”
不像是喊他，反倒像是疑問句。
宋明元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應，但他很想聽江鬱喊一聲。
畢竟江鬱是宋明國的親骨肉。
江鬱卻嗤笑了聲。
宋明元被他笑得心頭一跳，連他自己都沒察覺自己在往後退，然後後背貼在了電梯門上。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江鬱練了一年的武術，雖然還沒成年，但氣勢十分強，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書包上的娃娃，宋明元還沒反應過來，那隻手就突然掐在了他的脖頸上。
宋明元：“！”
江鬱的手指很涼，宋明元甚至忘記了掙脫，五指就在他的脖頸上收攏，令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困難起來，江鬱的力氣很大，一直到憋紅了臉，宋明元才反應過來掙紮起來，“艸！你他媽……你、他媽、乾、乾什麼？”
他說話都斷斷續續，後背緊緊貼在冰涼的電梯門上。
而站在他麵前的少年就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像是要讓他牢牢記住一樣說：“我哥是我唯一的家人。”
你隻是個陌生人。
如果不是因為他哥，他連自己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
宋洛是唯一對他好的人。
他當然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就算宋洛從來沒有說過，他也或多或少從遊聞身邊那群人口中聽到過。
但那又怎麼了？
他哥不說，大概是怕說出來自己就不會把他當成親哥了。
但根本不會。
不過他會順從他哥的意思，當不知道。
江鬱慢慢鬆了手，他也沒準備真的把宋明元怎麼樣。
隻是宋明元正好撞到了槍口上，他剛從趙平那裡回來，哪怕要和宋洛待在一起一天會讓他心情愉悅，但趙平依然會讓他不悅。
他必須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他哥。
到那個時候，趙平會付出代價，而不是那樣愜意地坐在那間隔離屋裡。
而宋明元呢？
宋明元捂著自己的脖子喘著氣看著麵前的男生，又突然覺得他不像宋明國了，也不像之前在生日會上見到的人一樣。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能感覺到江鬱是真的下了重手的，他在威脅自己。
威脅自己什麼？
宋明元還沒想明白，突然聽見了一聲讓他討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