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桐有點困頓的聲音傳來：“十點半，一會你送我去麼？”
“沒問題。”任易對兒子唯命是從，“你打算去補幾天？辛苦的話就休息休息。”
“去三天，主要是假期後麵有摸底考，我得先鞏固完再玩。”任星桐打了個哈欠，“不然你又要碎嘴。”
“瞎胡說，我哪有？”任易一副不關我事的腔調，“爸爸知道一中學習強度高，我叫你勞逸結合的啊，電腦也給你買了，你要是學累了，就打你那個遊戲放鬆嘛。”
“裝吧你就，等我下次考個倒數第一，我看你還美不美。”任星桐無語，“……而且我再說一遍，不是放鬆，是——算了，懶得跟你講。”
任易底氣不足，聲音小了不少：“好嘛好嘛，爸爸又不懂那個，你說什麼是什麼，隻要你高興就好。”
屋裡還在交談，餘聞前行的腳步被一句句話攔下，滿心雀躍也被衝淡了不少，他在門口恍惚地站了半分鐘，最終還是向外轉了腳尖。
離開任家，餘聞突然有種不知道去哪兒的無措感，他站定幾秒，背身倚靠在牆邊，動作急躁地在衣兜胡亂摸索，捏出盒薄荷糖，往嘴裡丟了一顆。
頭頂的雲遊過半節，手機又響了。
餘聞卻沒像第一次那麼果決地打開，猶豫很久才解鎖點進新消息裡。
ROK的經理給了答複，一個模棱兩可，沒把話點明說死的回答，乍一看是可以，細看卻發現字裡行間都是，你必須打出成績，才能擁有這樣的資格。
而打出成績的前提，是他必須先簽ROK，否則一切免談。
餘聞品了兩遍，對這些成年人圓滑的文字遊戲很看不上，他抵著牙關，回都懶得回了，粗暴地把手機塞回衣兜裡。
在外麵吹了會兒風，他平複呼吸，揣著兜進家門。
餘嵐在院子裡澆花，聽見動靜輕輕偏頭，看清後露出意外之色：“不是去找星桐了嗎？怎麼又回來啦？”
“他懶，還沒醒。”餘聞隨口就來，“看他睡覺看困了，回來睡個回籠覺。”
餘嵐看著他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澆水壺，步履緩慢走來，毫不留情地拆穿：“星桐十點有補習班，他向來最有時間觀念，怎麼可能還不醒？”
餘聞麵上閃過一絲被拆穿的迥異，沒接話。
“跟媽說說，遇見什麼事兒了？”餘嵐親昵地撫過他的碎發，柔聲問。
這個年紀的男孩反骨，餘聞也不例外，有些羞於和父母親昵，總會覺得局促尷尬。他偏開頭，讓那隻手落了空：“什麼也沒有，彆瞎猜。”
“你是我兒子，什麼心思我還猜不到嗎？”餘嵐也不生氣，她停頓片刻，將有些難以啟齒的話托出，“我知道你和星桐關係好，從小玩到大，可你們不一樣。”
“星桐這孩子聰明，從小就聰明，學習成績從來不用彆人操心，永遠都是最拔尖的那個。”餘嵐說，“你呢？從小就讓我操心，愛玩，心又野，我知道，是家庭的問題，是我和——”
“你到底要說什麼？”餘聞聽得莫名心煩，滿臉不快地打斷。
“媽媽就是想說，星桐也上高中了，你不要再帶著他瞎玩了，彆耽誤人家學習。”餘嵐說。
餘聞心更煩了，神色不耐地往後退了兩步抵著牆沿，雙臂交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餘嵐見他這副樣子，秀氣的臉上顯出些許怒色：“你不想學，我管不動你，但是看看你現在還有個學生的樣子嗎？”
“不是學生哪來的學生樣？”餘聞答得麵不改色，“你比任叔叔都能操心，他都不怕我帶壞任星桐，你怕什麼？”
“你任叔叔是長輩，難道還能當著你個孩子的麵說這種事情呀？你怎麼知道彆人實際想法是什麼呢？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學習。”
餘嵐說完悵歎一聲：“我不是要你不再跟星桐做朋友，我是怕彆人說你成天帶著任星桐瞎玩，不耽誤成績還好，一旦耽誤了成績，你就是那個眾矢之的，小聞，你知不知道？”
餘聞想說不在乎被議論，不差這一個擔子。
可這次性質不同，他抵著牙關到底也沒說出無所謂三個字，無力地甩出一句“我去睡覺了”，擺脫了這個囧局。
躺在臥室床上，餘聞視線落在窗戶上，隔著玻璃能看到對麵。任星桐房間的窗簾拉開一半，裡麵已經沒了人影，估計是去補習班了，畢竟去省城要一個小時，他最守時，一定不會遲到的。
思緒一點點擴散，餘聞收回視線趴在床上，發泄般地錘擊枕頭，越錘動作越遲鈍，最後乾脆被子蓋過頭，用昏睡麻痹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