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笳這時候瞥了他一眼,那神情要笑不笑的,幾分微妙。
周濂月見此低頭,湊到南笳耳畔低聲問:“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周浠笑說:“我聽得到。沒說你壞話,都說了啦,跟你無關。”
一會兒,甄姐過來招呼他們去餐廳吃晚飯。
飯桌上,周濂月說,正好趁著蘇星予不在,聊聊正事吧。
周浠嚇一跳,“……你要棒打鴛鴦啊?”
南笳笑說,“他可能是想讓你們訂婚。”
“啊……”
周濂月:“不願意?”
周浠笑說:“你跟嫂子一和好,就迫不及待要將我掃地出門?”
周濂月平平地說:“早看姓蘇的不順眼。你倆打包一塊兒出門。”
“這是我家!”
“哦。遺囑上留給我的。”
周浠微怔。
從前,周濂月對遺囑,對父母輩相關的事情,一概是諱莫如深。
現在卻可以坦然地拿來開玩笑。
她臉轉向南笳,遺憾自己看不到,不然或許可與她視線交流,表達自己的謝意。
吃過飯,又待一會兒,周濂月便說準備撤了。
周浠笑對南笳說道:“我看出來了,我哥現在就嫌我是拖油瓶。”
周濂月叫南笳稍坐會兒,他去樓上找份文件。
他已走到樓梯那兒,又頓了頓,朝南笳招了招手。
南笳跟小聲跟周浠說了句,“我也去一下。”
周浠點點頭,伸手,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其意不言而喻。
南笳走過去,周濂月一把將她的手牽住了。
那房間在走廊的儘頭,周濂月拿鑰匙打開門,抬手按下了門邊開關。
淡白的光灑下來,空氣裡一股灰塵的氣息。
房間是個套間,麵積很大。
軟裝都清理乾淨了,就剩床架子、 書櫃、書桌,和擺在書桌下方的一隻黑色保險箱。
整個空間顯得空空蕩蕩。
南笳踏進去,注意到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蓋了一層灰。
而後,看見房間正中,靠近書桌的地方 ,幾片木地板上,有火燎過的痕跡。
周濂月注意到她的目光了,但沒說什麼。
走到窗戶邊上,開了閂鎖,將窗戶推開。
這窗戶久未開過,推開時很有些滯澀。
而後,周濂月點了支煙,倚靠著窗台,也不管那上麵是不是積了灰。
南笳走了過來,背手站在他身旁,轉頭看著他,“你就是在這個房間裡長大的麼?”
周濂月目光淡淡地自她臉上掃過,沒有出聲。
南笳也沉默,抬頭去看天花板,看那上麵綴下來的燈。
少年的周濂月是怎樣?
她想象他會頭枕著手臂躺在那張床上,床頭的窗戶打開,秋日的清晨,會有樹葉的光斑落在他臉上。
想象他鬱悶的時候,會盤腿坐在床尾,將一隻網球丟到對麵的牆壁上,彈回來接住,再丟出去,再接住。
想象他會在失眠的夜裡,亮著燈讀海明威。會去念劍橋大學的人,不可能生下來就是一個冷冰冰的商人。
青春期的時候,他也會躲在這裡,偷偷嘗試一些於那個年紀而言,是禁忌的事嗎?比如一些晦澀的情-色電影,偷藏的酒精和香煙。或許他會想象著自己的性-啟蒙對象自-慰,釋放的時候卻有一種無端的厭棄感。
而更多的,更多的時候,他是不是被困在大人製造的,日複一日的冷暴力中,憤懣、苦悶、無奈,又找不到出口。
周濂月轉頭看了一眼。
南笳微垂著目光,那鴉羽似的睫毛也落下來,投下淡灰色的影子。
“在想什麼?”周濂月淡淡地問。
“在想你。”
“我不就在你旁邊。”他輕笑一聲。
“想象以前的你。”南笳轉頭看他,眼睛裡有笑意,“在想,以前的我,會不會想要給以前的你寫情書。”
“會嗎?”
“會。”南笳歪了一下頭,“如果我們同歲,或者,你稍微大我一點點,同個學校的學長。你是那種很吸引我,但我不敢靠近的類型。因為我們似乎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我會偷偷給你寫情書,不署名的那種。然後暗中觀察你會不會有什麼反應。我猜多半是不會。”
周濂月笑了聲,“但是你會跟籃球隊隊長那樣的男生交往。”
“……你怎麼知道。”
“猜的。準嗎?”
“……不是籃球隊,是遊泳隊。”南笳小聲說。
“差不多。”
“那你呢?你那個年紀,喜歡什麼類型的?”南笳看他。
周濂月手指撣了撣煙灰,瞥她一眼,“這問題有點幼稚。”
南笳笑笑,也不強迫他。
周濂月再看她一眼,沒拿著煙的那隻手,抬手去摸她的後頸,平聲說:“你這樣的。”
南笳迅速轉頭看他,“……真的假的?”
“真的。”
南笳笑出聲,“不用哄我玩。真的假的啊?”
周濂月不作聲了。
南笳抓住他的手臂輕搡,“喂。”
周濂月垂眸,看她的眼睛,頓了一瞬,這才說,“真的。”
年級最漂亮、最開朗的,驕矜又自信的女生,怎麼會有人不喜歡。
就像,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光。
南笳怔了一下。
幼稚的虛榮心,她承認。
她抬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踮腳,輕聲問:“我可以在這裡吻你嗎?”
周濂月隻是注視著她,不說話,目光如月光似的安靜。
他們都做過最瘋狂最露-骨的事情,可此刻,南笳竟會無端地覺得忐忑。
好像真是回到她的十六歲,表白以後,等一個結果。
南笳有一點受不了周濂月這樣安靜而幽深的注視。
腳跟落下去,手臂收回。
剛準備後退,周濂月倏然伸手,一把摟住她的腰,讓她轉身,往窗戶邊一抵。
他沒有在十六七歲的時候吻過誰。
可假如是她。
周濂月手指輕輕捏著她的下巴,看見她仰麵看著他,一張漂亮而有故事的臉,此刻卻單單因為等待一個將至的吻,而緊張得瞳孔微放。
周濂月隻覺得心口微癢,幾乎是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不是少年不得章法的吻。
因為不是所有的故事,發生得早就是最好。
好的結局,一定帶著些天時地利與人和的巧合和偶然,那些幽微的,一閃而逝的,卻被他們抓住的每個瞬間,才能湊成此刻。
南笳輕易感知,吻她的是她所愛的那個,兼具月的光明與暗麵的周濂月,掌控一切,卻又有叫她迷醉的溫柔。
片刻,周濂月退開,手指輕按過她的嘴唇,笑了聲,“你該慶幸不是碰見那時候的我。”
“怎麼?”南笳目光尚且迷離。
“會拖著你一塊兒下地獄。”
南笳兩臂都繞過他的肩膀,踮腳主動獻吻。
她笑說:“一起毀滅也很浪漫。”
重塑與毀滅,原本就是愛一體兩麵的同義詞。
周濂月目光一時更加深黯。
手臂緊緊摟著她的腰,深深吻她。
四月的晚風,空氣裡有花木扶疏的香味。
房間裡那經年日久的塵埃的氣息,早已被衝淡得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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