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驚喜(2 / 2)

這二十八人,除了喬氏姐妹,皆是夏侯流雲與蕭家大小姐蕭如晟共同創辦的培心詩社中的成員。

後蕭如晟入京為官後,詩社便主要由夏侯流雲與蕭五小姐蕭如月主事。顧元微十三歲時,夏侯流雲便引薦她入了詩社,其詩名也在那時開始享譽臨江府。

當今女帝的嫡夫元君蕭君後,正是出自蕭家京城嫡枝。而眾所周知,後宮之中,乃至皇位之爭中,地位僅次於蕭君後的沈氏皇貴君及其所出的九皇女金瑞霖,都將是蕭君後所出的皇太女四皇女金瑞智最大的威脅。

是以,顧元微剛進入詩社後,有蕭氏姐妹們的抵觸,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可人實在架不住她這綿軟如綿羊的性子,柔弱如男兒的身子,欺負她都讓人感覺沒意思,甚至有點丟人。加之其財大氣粗,她一來,詩社便從普通的二進小院,變成了一座五進的豪門大宅,雕梁畫棟,名園蓮池,無一不精無一不美。小到詩社成員所用的筆墨紙硯,大到一溜兩層樓書籍擺得滿滿當當的藏書樓,全被她如不要錢似地無私奉送給了培心詩社,而且後續不斷。

到如今,培心詩社是臨江府,乃至京城都小有耳聞的詩社。

隻不過,培心詩社收人極苛刻,非真才實學不收,是以詩社目前成員都隻有五十多人,而今日出席的,都是詩社中的主要成員,亦是與顧元微相交稍多的學女。

至於今日列席的蕭氏三姐妹,蕭五小姐蕭如月、蕭八小姐蕭如朗、蕭九小姐蕭如鵬,則是在得知其他四大世家小姐都將列席的情況下,才勉為其難的來的。

“真沒意思......”蕭氏姐妹中年紀最小的蕭九小姐蕭如鵬最先沉不住氣,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銀箸撥了撥麵前的水晶蝦仁,“書院難得放天假,就這麼耽擱了。”

蕭如鵬還在轉音期的尖亮嗓子,在這範圍不大的宴客廳內顯得尤其突出。眾人靜了靜,然後又自顧自地交談起來。沒人接話,似對這無歌舞絲竹的宴會,欣然接受了一般。

與她同案的秦可欣原執著筷子想夾這味道不錯的蝦仁,被她這麼一撥,隻能轉而伸向邊上的八寶蹄髈,入口即化的口感,令秦可欣舒服地眯了眯眼。

“吃貨。”蕭如鵬白了秦可欣一眼。

秦可欣圓潤的臉上,狹長的小眼睛,笑得隻剩下一條縫,“真挺好吃的,你嘗嘗?”

蕭如鵬正欲再堵她一句,感覺有人拉了下她的袖子,回頭一瞪,隨從正以眼神示意著蕭五小姐所在。

蕭如鵬見五姐要她閉嘴,隻能乖乖低下頭。

夏侯流雲正忙著完成顧元微交代的任務,忙著灌兩位喬家姐妹喝酒,邊上的小姐們正在湊熱鬨,整個廳內,也就數她所在的角落最喧嘩些。

喬家兩位小姐,五小姐十三歲,八小姐十歲,年紀都不大,加之顧元微今日待客特意選了入口香甜後勁十足的梅花釀,兩人被夏侯流雲與附近起哄的女子們連灌了七八杯。八小姐喬榮慧早已趴在案上不醒人事,五小姐喬榮安還大著舌頭嚷嚷著再喝再喝,又被夏侯流雲灌了三杯,也趴下了。

兩人便被自家隨從加上顧府內的侍人一同架下去醒酒去了。

夏侯流雲又笑眯眯的自飲了一杯,以慶賀任務完成,待會兒可以跟顧元微討要謝禮了。

招呼著剛才一起起哄地人坐下喝酒,自己則向蕭氏三姐妹所在走去。

“蕭九小姐彆急嘛,這有意思的事兒,也得酒足飯飽之後再上來不是?不然萬一......萬一太有意思了,讓你忘記吃喝,把自己餓著了,可怎麼好?”

“就是就是。”秦可欣對今日的菜肴大為稀罕,滿足的附和著。

眾人則跟著哈哈笑了起來,一瞬間氣氛又見融洽了些許。

隻有蕭如鵬不悅地哼了聲,奈何又五姐看著她,她不敢發怒。

“顧小姐素來體弱,我等也是知道的。”蕭五小姐蕭如月不急不緩地說道,“不過這午宴過半,主人家還不出現,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蕭如月隱帶銳芒的眼神掃過幾位臨江官僚家中的小姐。

那幾位小姐便紛紛附和著應道,確實確實。

“確實,是啟年怠慢諸位姐妹了。”

一道清越帶笑的嗓音,隨著大開的門中湧進來的寒氣,伴著隱隱梅花冷香,席卷而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在那連綿不絕的梅林襯托下,兩位裹著雪白狐裘的......額......美人,並肩立在門外。

啪——嗒——兩聲,不知是誰的酒杯沒拿穩,亦不知是誰的銀箸滑了手,失態至此。

兩位美人同是不施鉛華,因為美到了極致,反而模糊了性彆。

其中一人巴掌大的鵝蛋臉上,美豔的桃花眼,笑得半彎,直如那月牙兒般俏麗動人。簡潔華貴的朝天髻,發尾自然地傾瀉而下,猶如上等墨色絲綢,帖服在後背狐裘之上。一支點翠流蘇簪子,在她轉頭望向身側人時,流蘇晃動,朦朧的翠藍色光暈,打在她凝脂般白皙的臉上,美輪美奐。

眾人隱約能從這雙異常華麗的桃花眼,以及剛才那聲“啟年”的自稱中分辨出,這人便是小半年未見、變化大得驚人的顧元微。

而另一人則他們完全沒有見過的“小姐”,因為過於削瘦了些,臉頰微微凹陷,可那如黑曜石般沉黑的眼睛,如那永遠最深沉神秘的夜空,令人沉醉不自知。隻見“她”緊抿著唇,不假顏色,似乎是那梅林仙子,美得又冷又傲。發式簡潔到了極致,墨發高束,發尾未盤上,而是任其自然垂下,透著一股爽利之氣。一支碧汪汪剔透如水的極品碧玉簪,昭示著“她”絕不尋常的身份。

若非此宴席沒有男賓出席,若非此人身後跟著的是兩位氣質不凡的女子侍從,他們實在很容易把“她”誤認為男子。

兩人並肩行入室內,那麵生的“女子”似為了顯示對主人家的尊重,還是讓了半步。

顧元微先行解下狐裘,那湖水藍長袍亮麗的色澤,與她發間的點翠流蘇簪交相呼應,頓時令人移不開眼,讓人忽略了她所穿的是長袍,而非裙裝。而那“女子”月白色的長袍,雖衣領亦是繡工考究,可是被顧元微一比就黯然失色不少,卻也給此人增加了一抹沉穩樸實之態,令人覺得此人是個中規中矩,不討喜但也不會太惹人生厭的人。

夏侯流雲在其細致入微的觀察,加上她對於顧元微的了解,頓時猜出了這位陌生“女子”的身份,當即哈哈一笑,撫掌嚷道,“妙,妙哉!啟年,我真是服了你了。果然,不虛此行,哈哈哈......”

“敢問這位是......我怎麼看著有幾分眼熟......”說話的,是臨江知府亦是喬暮陽母親的直屬上峰薑知府的長女薑念恩。

薑知府曾經是喬品言同僚,後來升了知府,因此來家來往頗多。喬暮陽父親在時,還曾帶著他去薑府做過客。是以,薑念恩認出他是完全有可能的。

喬暮陽本就是強裝鎮定,緊繃著臉,不敢讓自己露出絲毫怯意,手心早已粘膩無比。此話一出,頓時讓他袖下手指顫動。他一個未出閣的男子,就算有將來的妻主攜著自己出席,可若真是被人當場認出來怕是......怕是這婚事都......

他隻覺得腦袋空白一片,彆說是顧元微讓他此來的用意,就是如何作答,他都已經無法思索。

恍惚間聽到顧元微帶笑的聲音哼了一聲,“薑大小姐,你這是見色起意還是怎麼的,攀交情不是這麼攀的。”

眾人哄堂大笑。

可喬暮陽隻覺這話與晴天霹靂差不多,她如此說笑,置他於何地?

薑念恩有些赧然地撓了撓頭,訕訕坐了下來。

顧元微見大家笑得差不多了,拉著神色有些異常,木然望著她的喬暮陽入座。

兩人同坐一席。

夏侯流雲頓時手一攤,對眾人道,“瞧瞧,我今兒終於失寵了。”

眾人再次哄然大笑。

顧元微在眾人的大笑中,自罰了三杯。繼而讓身後的如寶為自己與喬暮陽共同斟滿酒,示意喬暮陽與自己一同舉杯。

喬暮陽雖心中有些發冷,但他依然依言,與她一同舉杯。隻是與她目視眾人不同,他長睫半垂,隻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杯。

隻聽顧元微笑意減淡,醇如佳釀的聲音緩緩道來,“此乃顧氏瑾瑜......”

顧氏......喬暮陽手微微一抖,又禁止,聽她繼續說道,“雖與吾一般,長年養病,令其才華蒙塵,名不見經傳。然,吾愛其才,欣喜若寶,引為摯友,固引薦於眾位姐妹相識,願各位姐妹多加照拂......”顧元微忽然話音一頓,緩而重之吐出最後四個字,“吾之瑾瑜。”說罷一飲而儘。

喬暮陽亦緩緩喝儘杯中酒,這酒入口甘甜,後勁卻猛烈得令他眼眶微紅。

吾之瑾瑜......

她說,她認識他,欣喜若寶。

她說,他是吾之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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