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得屁股都坐不住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顧府的馬車隊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如寶正要走上前打招呼喊人,又被顧元微拉了回來。
“去後山。”
“咦,彆多話,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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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暮陽一身縞素跪在佛前,墨發整整齊齊地盤在頭頂,一根翠綠通透的簪子插在發間。
一手五指並攏,以合十的姿態放在胸前。一手輕輕的敲擊著木魚,發出咚咚咚的響聲。嘴唇不停地微微開闔著,念著佛經。
神態寧靜祥和,一如那巍峨莊嚴的佛像,仿佛這樣的姿勢,他可以保持到天荒地老。
“後日便除服了,大哥,屆時我很忙,脫不開身,提早來送送你。”
喬暮陽緊閉的雙眸,驟然睜開,長明燈下的黑眸,如黑曜石般散發著幽沉神秘的光芒。
他輕輕垂下眸,再抬起時,平靜如水,無波無瀾。他仰頭,望著神態悲憫的高大佛像,語氣平靜淡漠,“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這怎麼行,好歹你我兄弟一場,我既然來了,總要與你多說幾句。”
喬暮軒的聲音,慢慢靠近。
感覺喬暮軒已經走到他身側,喬暮陽這才微微側了側頭,這一瞧,他一怔之後,哼地笑了一聲,“你有了?”
喬暮軒傲然地俯視著腳下的喬暮陽,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是啊,我有了。”得意地輕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四個多月了呢,大哥。若是女兒,便能承襲表姐的郡主之位,大哥,是不是很妒忌呢?”
“妒忌?”喬暮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虔誠的對著佛像拜了拜,這才站起身。
喬暮陽身高上的優勢,頓時令喬暮軒皺起了眉頭,“你笑什麼?”
“我笑什麼,你心裡清楚。”
啪的一聲脆響,喬暮陽猝不及防,詫異的捂著自己火辣辣的的臉頰,“暮軒,你簡直......”
“閉嘴!彆老是拿一張我什麼都知道的臉孔,對著我,看得我惡心!”
“暮軒,舉頭三尺有神明......”喬暮陽放下捂著臉頰的手,幽幽的視線在喬暮軒肚子上一轉,再虔誠的望向高大的佛像。
喬暮軒被他看得心頭一緊,虛張聲勢的嚷嚷道,“對,你說得沒錯。就是因為舉頭三尺有神明,所以你活該失去了表姐,活該留不住你的孩子!”
喬暮陽猛地一把扣住喬暮軒的手腕,冷毒的視線盯得喬暮軒驚叫起來,“你乾什麼!來——”
喬暮陽一手捂住喬暮軒的嘴,“我警告你,我做的惡,自有老天懲罰,彆詛咒啟年,你再亂嚼舌根,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同歸於儘?”
喬暮軒頓時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一個勁的點著頭。感覺喬暮陽的手一鬆,喬暮軒急忙退到了門口處,看到蝶意正在不遠的地方看著自己,喬暮軒頓時又有了底氣,“大哥,我有今時今日,都是拜你所賜!若當夜去找表姐的是你,我又怎麼會......嗬嗬,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眼見我把所有一切都推脫給表姐,你卻一聲不吭。若表姐在天有靈,得知這一切,又會如何看你?”
喬暮陽緊緊抿著唇,眼角眉梢微微顫動,顯然是在極力壓製著某種情緒,隻是他依然表現的雲淡風輕,“你敢把這一切說出去麼?”眼見暮軒也是麵容一緊,喬暮陽安然一笑,“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
喬暮軒也終於安心地笑了起來,“是啊,所以,為了謝謝你,我特意給你帶來了一瓶鶴頂紅,毒發地快,讓你少些痛苦。”說著,對外頭的蝶意招了招手。
蝶意得信,走了進來。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個小巧精致是瓷瓶,遞給喬暮陽。
喬暮陽淡笑著接過,“那真是多謝你了,暮軒。”垂眸摩挲著這繪著精美圖案的瓶子,好一陣子,才抬頭道,“暮軒,幫我回一趟喬府,可好?”
“你想乾什麼?”
“臨死前,想去我父親呆過的地方走走,可以麼?”
望著喬暮陽真誠的模樣,喬暮軒想了想,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好吧,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吧。”老實說,讓父親看著大哥死,他也更安心些,誰知道他會不會死前說些什麼不該說的。
喬暮陽目送喬暮軒離開,盯著手中的鶴頂紅,譏誚地勾著唇,“總覺得太便宜他了,可是我沒有時間了。啟年,你真的回不來了麼?那我便去尋你,你一定要等我......”
“你就那麼想死?”
喬暮陽捏著瓶子的手一抖,鶴頂紅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瓶子頓時四分五裂,其中的藥水儘數灑在了地上,隻留下一灘暗色的痕跡。
喬暮陽抬起頭,望著那自佛像之後走出來的人,千言萬語,說出口的,卻隻有兩個字,“啟年......”
世界是那麼靜。
莊重的佛殿,在那人一眼望來之時,猶如春拂大地,一掃秋日的哀戚,冬日的悲寒,滿目都是春陽瀲灩。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女主聽了兩兄弟的對話,是啥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