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上奏了(1 / 2)

烏希哈驚訝, “讓我也看?”

四爺摸摸她的頭,“這一切,算得上是因你而起, 所以阿瑪想聽聽你的意見。”

他發現,或許是因為年幼,或許是因為彆的什麼, 烏希哈總能看到些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四爺並不排斥,甚至看重珍惜, 將其視之為一種機緣。

“其實都是意外。”烏希哈不好意思道。

這一趟, 她更像是個旁觀者, 真正的主角應該是烏林珠。

“來,你先自己看, 有看不懂的再問阿瑪。”四爺將奏疏翻到最前。

某種程度上, 也算是考校她的功課。

古文用語和行文, 烏希哈不太習慣,但這個機會太難得太珍貴了, 她忍著頭昏腦漲, 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

畢竟是寫給康熙的奏本,開頭少不了歌功頌德。

接著四爺詳述了此番查訪的所見所聞。

將一切訴諸於文字後, 烏希哈再次感受到這幾頁紙上承載的那些貴女們的血淚。

即便到了未來,她們留給後世的也隻是短短的“撫蒙”“早逝”“守寡”等隻言片語。

後人知道康熙大帝、康乾盛世, 卻無人知曉她們的過往生平。

烏希哈的鼻子又開始發酸。

她告訴自己, 就是因為這樣, 她才要努力試著去改變點什麼。

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翻過一頁, 烏希哈看到了恪靖公主的名字,四爺在奏中曆數恪靖出嫁十四年來的種種功績,稱讚“恪靖可保喀爾喀部數十年無憂”“實乃皇父高瞻遠矚”“撫蒙貴女當儘以此為表率”。

四爺對恪靖大著筆墨, 是想用這個鮮活的成功例子,讓康熙更容易接受。

一個恪靖,頂得上十個、百個曾經的烏林珠。

前日,四爺與恪靖深談了兩個時辰,意外發現她確實對嫁到蒙古沒有一絲怨言,隻有慶幸。

“在紫禁城,我隻是一個不受重視的貴人之女,但在喀爾喀草原,我是人人愛戴的‘海蚌公主’。”

那位喀爾喀親王,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不染二色。

他們一直小瞧了她。

有了對比,四爺進一步提出自己的看法建議,包括指婚前人選的斟酌確定,應考量其性情能力而僅非身份。

在名利上給撫蒙格格的嘉賞,前期對她們技能的培養,出嫁後相應的人手與後勤保障。

她們不應該是消耗品。

那樣不僅達不到安撫聯合草原的目的,反而會叫蒙古看輕大清,生出多爾濟色稜那樣的反骨。

她們是在奔赴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朝廷理當讓忠臣良將有泰山可倚。

比起烏希哈的某些異想天開,四爺的奏疏基於當前國情和康熙的執政需求,極大可能被康熙采納。

烏希哈以為,能邁出這一步,給予撫蒙格格更多的重視和支援,暫時已經足夠好了。

路要一步一步走,才能穩當。

但烏希哈也有些另外的、自己的小看法。

她伸手順著條陳指下來,依次道:

“阿瑪,這個給‘族中’的封賞,能不能給她們自己呢?”

“以後歸寧宴每年都辦,是不是可以請京城的娘家人一起來團聚?”

“還有,除了朝廷,她們自己也可以聯合起來,有個像是端敏公主或者恪靖姑姑那樣的主導者,讓她們時常通信往來,聚會商討,互相幫助扶持,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她們是近親加近鄰,或許比朝廷的護衛更能理解彼此。”

烏希哈說的每一個字,四爺都認真聆聽,時不時在奏本上劃去、增添幾行批注,除了少數可能犯康熙忌諱的,其餘都采納了。

他仍然更多的站在政治大局的考慮,但他願意接受烏希哈為他補上一份女性視角的關懷。

四爺聽得越認真,烏希哈說得越多。

一個時辰後,他將奏本重新抄寫一遍,在最末落款,又把筆交給烏希哈。

烏希哈慌忙捧好,小心地不讓墨水弄臟奏疏和二人衣物,疑惑道:“阿瑪?”

“在這兒,”四爺指著自己名字之後的空白處,“寫上你的名字吧。”

“真,真的可以嗎?”烏希哈不敢置信,“可我又不是皇瑪法的臣子。”

“何以為人臣?忠君直諫,心懷大義。”四爺摸著她的頭,認真鼓勵道,“你當得。”

烏希哈仍有些忐忑,四爺握住她的手,像過去教她習字那樣,一筆一劃在奏折上簽上她的名字。

——臣胤禛,烏希哈。

待墨跡乾涸後,烏希哈忍不住用手反複地輕輕摩挲,嘴角高高翹著,甚至感覺到些許酸痛。

她仰頭看向四爺,眼前這個人給了她太多的縱容和信任,讓她忍不住想傾訴更多、懇求更多。

“阿瑪,以後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讓那麼多格格撫蒙?”

烏希哈這話讓四爺怔住。

她是把他當做何等身份在請求?

烏希哈繼續道:“我們可以可以造很強的武器,訓練厲害的軍隊。”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江山重於私情,大局之下,沒有民族之分,男女之彆。”四爺沒有答應或是拒絕,隻是歎息,“但這江山,也是由無數私情彙集而成。”

“若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惟願國泰民安,愛女無悲。

……

未時末。

康熙龍賬內,隻有他與烏林珠二人。

明日便要拔營回京了,烏林珠今日主動求見。

今天的她,換回了未婚時的滿族裝束,這幾日得到了實實在在的靜養,在康熙的交代和四爺的關照下,各色藥膳補品流水般進了肚子。

心中不再鬱結,又顧及到肚子裡的孩子,烏林珠來者不拒,短短幾天,整個人圓潤了一圈,麵色也紅潤康健。

她此前太過憔悴消瘦,乍一看,仿佛變了個人。

或者說是變回了她該有的模樣。

康熙的眼神有片刻恍惚。

“坐吧。”康熙指了指邊上的繡墩。

“謝皇瑪法。”烏林珠入座時,一隻手下意識地扶著肚子。

康熙問:“這個孩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孫女要生下他。”烏林珠道,“前幾日,孫女已經求見過端敏公公主,請皇瑪法準許孫女暫時搬往左翼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