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潮凶猛,一夜之間歐洲全境大降溫。
還不到下午3點,天空已經昏昏暗暗,又飄起了小雪。
池清台穿著件深灰色羊毛大衣,拖著行李箱走進忙碌的候機大廳。
他此次來歐洲考察投資項目,順帶參加一個癌症學術會議,尋找新藥研發的可能性。
投資項目落實了,可惜新藥研發依舊沒有任何進展。這個結果,他還沒來得及通知實驗室的人。
池清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胃,準備撥出電話,不料有電話先打了進來,池清台垂眸,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劃開接聽鍵。
“池總,我是投資一部的趙啟,Helios汽車的報告你看了嗎?他們這邊趕著融資,你這邊什麼意見?”
他出國數日,國內工作也積壓了不少。
“我在郵件裡駁回了,”胃痛和驟然降溫的天氣,讓他語氣顯得沒什麼溫度,他對電話那頭平靜道,“報告隻有項目團隊和產品設想,缺乏Helios最核心的專利技術,你補上再給我。”
池清台是杉盛資本大中華區負責人,做了近十年的風險投資,能力和手段都是最頂尖的,不會通過問題這麼明顯的項目。
“Helios有技術的,”趙啟解釋,“專利已經在申請中,很快就能批下來了。”
池清台:“那等他們申請上了再說。”
“可這樣就來不及了,”趙啟聲音急切,“現在清潔能源造車是大風口,已經有好多家投資機構接觸Helios,要不是我和他們創始人是本科室友,我都拿不到這個投資機會。”
池清台挑了挑眉:“創始人是你室友?”
“是的,”趙啟點頭,“我認識他好多年了,對他知根知底,不管是人還是項目,都非常值得投資。”
池清台:“可你大學本科念的是市場營銷。”
趙啟:“……”
池清台:“一個市場營銷出身的人,現在卻投身於技術含量極高的造車事業,你不覺得這有些草率了?”
趙啟愣了愣,也意識到這確實有些微妙,但最終還是對項目的渴望勝出了。
“老板,項目真的沒有問題,要是我們晚了……”
池清台已經掛斷了電話。
趙啟再次撥打,那頭顯示正在通話中。
“哥,你會開完了嗎?”一道女聲傳來,是池清台的雙胞胎妹妹池清淺。
“開完了,”池清台忍著隱隱作痛的胃,回答道,“這個病例和母親不同,對新藥研發沒有幫助。”
電話那頭霎時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池清淺才故作輕快地說:“我知道了,哥你也早點回來吧,工作彆太累了,記得按時吃飯。”
“好。”池清台熟練應付,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用午餐。
“哥,還有件事……”池清淺支支吾吾,“你知道咱爸在外麵有個私生子吧?”
池清台神色不變:“知道。”
當初他們父母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感情破裂,雖然礙於家族聯姻沒有離婚,但已形同陌路多年。
池清淺:“他帶著私生子回家了。”
池清□□自站在機場中,深灰色大衣襯得他氣質冷冽,眉目銳利。
短暫的愣怔後,他很快冷靜下來:“知道了,等我回來。”
“哥,”池清淺喊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薑澤星追了我好久,不然我答應他好了。”
池清台也知道這件事,又問:“你喜歡他嗎?”
那邊沉默了一瞬,才若無其事道:“談不上多喜歡,也不太討厭吧。”
池清台:“那你為什麼要答應?”
數秒後,池清淺苦澀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爸說要關停我們的實驗室……”
“不會,”池清台打斷了她的話,“有我在,實驗室不會關停。”
但池清淺似乎已經下定決心,喃喃自語道:“薑澤星說他會支持我追求事業,還會投資我們的項目,等我嫁給他……”
“就算你嫁給他,那麼大的家族,不會要求你結婚生子嗎?”池清台冷靜地分析著,“等你懷孕生子後,你覺得你還有這麼多時間工作嗎?”
池清淺愣住了。
池清台換了個語氣,輕聲安撫:“我不是強迫你和實驗室綁在一起,現在我們團隊雖然人手不足,但大家都很可靠。隻是如果你真想繼續實驗,貿然結婚是一個很糟糕的選擇。”
“可實驗室要怎麼辦?”池清淺吸了吸鼻子,聲音充滿了絕望,“項目已經沒錢了,我那天還聽到有人想準備跳槽。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會選擇這樣……”
池清台閉上眼,又輕輕吐出一口氣,再次開口時,他聲音已經恢複到往常的冷靜:“這些問題交給我,你安心做實驗就好。”
池清淺眼眶一熱,忍不住想要落下淚來。
“嗯,”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製著聲音的顫抖,“那我等你回來。”
池清台掛斷電話,神情逐漸冷峻。
池仁強想要關停實驗室,甚至還不惜用私生子威脅他……
多年前,池清台母親患上了一種罕見的癌症,手術無法徹底根除,但市麵上也沒有藥物可以治愈。走投無路之際,池清台和妹妹合作組建了一間實驗室,專門負責新藥研發,意圖治愈母親。
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他們確實有這個能力。
池清台是國際投資機構大中華區負責人,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黃金十年裡,他帶領杉盛資本投資了網購平台、短視頻、電子遊戲等眾多優秀項目,從投資到退出,取得了幾十甚至上百倍的收益。以他的人脈和資源,投資一個製藥實驗室不是難事。
而池清淺是藥理學博士,25歲就拿到了海外名校的PhD學位,在校期間參加過許多研發項目,專業能力過硬。
過去四年裡,他們兄妹二人在實驗室投入了無數資源與時間,哪怕數次遭遇資金短缺,研究瓶頸,也從未想過放棄。
而作為他們的父親,池仁強卻從始至終都在拒絕投資項目,也不止一次反對他們繼續研究。
此前,池仁強的這些算盤都被池清台頂著壓力化解了。
池仁強多次乾涉不成,這次估計是知道實驗室缺錢,竟打算用私生子威脅他繼承權,強迫他聽命。
父子關係走到這種程度,未免有些過於可笑。
池清台自嘲一笑,身體很輕地晃了一下。
低血糖犯了,頭有些暈,胃痛也越發劇烈。
好在時間還來得及,他準備儘快通過安檢,去貴賓室吃點兒東西。
“你好,你是華國人嗎?”就在這時,他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池清台選擇無視,那人卻朝他伸出了手。
池清台後退一步,脩然抬頭。
他長了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像是雨後微濕的群山,給人明麗清新之感。但因為他常年板著張臉,整個人看起來又冷又涼,仿佛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
對麵的人霎時被驚豔住了,他也不介意池清台的冷淡,開始作自我介紹:“我叫王昊宇,今年剛碩士畢業,現在準備回國去家裡的公司上班,你呢?”
池清台目不斜視,直接繞過這人走向行李打包處,他有一把長柄雨傘需要托運。
那人也跟著走了過來。
異國街頭的偶遇,讓他忽視了池清台的抗拒,反而把這當成了一種浪漫。
“可以認識一下嗎?你長得非常符合我的審美,”那人打開微信二維碼,“我隻想先交個朋友。”
“我不交朋友。”池清台一口回絕。
他聲音不高不低,音質帶著微微磁性,給人以玉石碰撞之感。
連聲音都這麼好聽!
那人直接跟著他走到了打包台。
池清台皺眉,隱隱有些不耐煩。
這次出行沒帶秘書,還得他自己親自處理這種事。
池清台把雨傘放在托運台,等待期間,那人再次過來攀談,往前一步直接走到他麵前。
池清台往一旁閃避,低血糖的腦袋有些暈,一時間晃了一下。
旁邊伸出一隻手,有個穿衝鋒衣的男人似乎想扶他。
池清台卻往後一步躲開了,他後腰抵著桌子,右手扶著一個圓圓的東西,終於勉強保持了平衡。
“抱歉……”他用英語道歉,低下頭卻愣住了。
他摸到了一個什麼東西?
淺米的顏色,光滑的手感,凹陷的眼眶,整潔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