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台有些懊惱,加快了腳上的步伐。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那種時候讓謝疏慵抱他，甚至還在會場後麵抱了這麼久……雖然擁抱的感覺確實很好，但他討厭這樣毫無自製力的自己。
“等等。”身後謝疏慵追了上來,一把拉住了他手腕。
“什麼事？”池清台抬眸，眼神冷冰冰的。
“彆動。”謝疏慵單手捧著他臉頰，呼吸跟著落了下來。
池清台身體僵了一瞬：“你乾什麼？”
謝疏慵：“你額頭上沾了口紅，我幫你擦掉。”
“我額頭上怎麼會沾口紅……”池清台下意識反駁,話說到一半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他們在擋板後的那一幕,霎時間頓住了。
“抱歉，是我沒注意。”謝疏慵掏出一張濕紙巾，動作輕柔地替他擦掉額頭的痕跡，“下次不會留下痕跡了。”
池清台：“……”
不要說得好像還有下次的樣子！
池清台嘴上雖然在反駁，但不知怎麼的，他心裡卻有些期待下一次的擁抱。那種感覺比想象中還要好，在微涼的空氣裡被人用力抱住，隔著薄薄的衣服交換彼此的體溫，那是他最愜意的時刻,仿佛連靈魂都放鬆了。
池清台突然想起一本心理治療書裡的觀點,在得知自己有心理問題後他自學了許多相關的理論，其中有一位心理治療師認為：人一天中至少需要四個擁抱才能生存，八個擁抱才能健康，十二個擁抱才能實現更好的發展。
十二個擁抱……
這也太奢侈了,他過去十幾年加起來的擁抱都沒有這麼多。
池清台收回視線,決定不再看謝疏慵這個罪魁禍首。而所謂的心理理論，也不過是一家之言而已。
漫展結束，池清台也完成了練習的第九項：和除了謝疏慵以外的人擁抱。
大部分擁抱對象是來拍照集郵的陌生人，有些膽大的人拍完照片後,還會詢問他能不能抱一下。
池清台起初還很不習慣，然而後來發現這些二次元都很有分寸，隻是禮貌的抱一下就鬆開了手。
隨後，池清台又打亂順序練習了前麵九項，幾乎已經不會惡心，也不會引發焦慮。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似乎真的治愈了肢體接觸恐懼症！
但是好景不長，緊接著池清台發現，自己變得有些不正常。他開始格外關注謝疏慵的一舉一動，在每個間隙裡都在冒出渴望擁抱的念頭。
同住一個屋簷下，謝疏慵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一次兩次還能解釋是意外，第三次謝疏慵直接走了過來：“有事要和我說？”
距離太近了，謝疏慵又隻穿了一條泳褲，池清台一抬頭就看到了大片胸肌，形狀優美的腹肌沿著人魚線收入腹部，下麵的地方微微鼓起……
一看就很適合擁抱的樣子。
等等，他為什麼在想這個？！
池清台仿佛被燙到一般移開了視線，他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地保證沒有下次擁
抱，這才過去多久？
池清台深吸一口氣，再次抬眸已經恢複了冷靜：“我是想通知你，我準備搬回去住了。”
謝疏慵怔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如常：“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池清台說沒有：“我現在身體已經恢複，沒有理由繼續住下去。”
“那我讓謝邊熾跟著你，”謝疏慵語氣冷靜地說，“上次暗網的訂單還沒有解決，還有人在暗處對你不利。”
“不用麻煩他，”池清台搖頭，“我可以自己雇保鏢。”
這是徹底要和他撇清關係，謝疏慵呼吸深了深，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失態：“那你周末還來嗎？”
“來。”池清台點頭，他注重契約，既然最初答應了謝疏慵，就不會中途反悔。
“至於第十項，”他頓了頓，抬眸看向謝疏慵，“請再給我一點兒時間。”
他想自己想清楚，再親口告訴謝疏慵。
周末，池清台搬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本以為遠離謝疏慵後，自己就不會再渴望索取擁抱。卻不料滿腦子都是對方的胸膛，晚上連覺都睡不好。
直到周五傍晚池清台下班回家，等回過神來才發現，他竟然把車停在了謝疏慵樓下。
池清台：“……”
他有這麼迫不及待嗎？
池清台登上電梯，輸入密碼進了房間。
謝疏慵還沒下班，客廳裡空空蕩蕩的，池清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決定去泳池裡遊泳。
他水性很好，四種泳姿都會，還會憋氣玩自由潛，謝疏慵的泳池又大又乾淨，他一時間遊得有些忘了時間。
謝疏慵回來時，看到一雙男士皮鞋整齊地放在門口。
他換鞋進屋，沒有在公共區域裡看到池清台，以為對方回了房間，於是沒有再找，去健身房做了幾組力量訓練，然後換上泳褲去了泳池。
同居的過程中，池清台從未使用過泳池，這裡一直是他的天地，他一直以為池清台不會遊泳。然而這次他進來，卻在岸邊發現了一雙拖鞋。
泳池平靜無波，謝疏慵皺眉，銳利的目光在泳池掃了一圈，最後終於在池底發現了“溺水”的池清台，後者甚至連泡泡都沒有吐了！
“！！”
謝疏慵心臟猛地一縮，毫不猶豫縱身一躍——
他一口氣潛入池底，扶著池清台鑽出水麵，幾乎是急切地拍打著他的臉頰。
“池清台，醒醒！”
等不到人回答，他又打算帶人上岸做人工呼吸，胳膊剛穿過對方腋下，懷裡的人悠悠轉醒，有些好奇地問：“怎麼了？”
謝疏慵愣了愣：“你沒事？”
“沒事，”池清台揭下泳鏡，解釋，“我在練習憋氣。”
謝疏慵一顆心七上八下，沒想到最後得到的竟是這個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對池清台沉了臉：“以後不許自己練習憋氣，會窒息的知不知道！”
池清台“哦”了一聲，
低下頭說：“對不起。”
謝疏慵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反應過度，他鬆開手換了副語氣：“以後練習可以讓我陪著，好了，你自己遊吧。”
池清台卻抬手摟住了他，他們的身體都濕了，幾乎是毫無間隙地挨在了一起。
謝疏慵垂眸：“你做什麼？”
“疼，”池清台皺眉，“我腿好像抽筋了。”
“上岸看看。”
謝疏慵扶著他胳膊把人帶到岸邊，掌心的觸感有些粗糙，謝疏慵這才發現池清台手臂上竟然有一大片傷痕。
池清台的身體漂亮得像是一塊兒白玉，手臂上卻爬著一大片猙獰的疤痕。
那來自於刀傷，還有比刀傷更嚴重的痕跡，仿佛硬生生從手臂上剜去了一塊肉，皮肉長好後，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痕跡。
謝疏慵眸色暗了暗，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憤怒。正常家庭成長的孩子都不會出現這種傷痕，池清台究竟經曆了什麼？
“謝疏慵，”池清台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憤怒，有些不太熟練掛在他身上，還要硬著頭皮往他懷裡鑽，“我上不去。”
謝疏慵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把注意力從他的傷疤上移開，這才應道：“那你先站好。”
池清台又說：“水池太深，我站不住。”
謝疏慵看了池清台一眼，隨即鬆開他的腰，一頭紮入了池底。
池清台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謝疏慵已經握住了他“抽筋”的那隻腳，不輕不重地揉捏起來。
足足過了一分多鐘，謝疏慵這才浮出水麵問：“還疼嗎？”
“不疼了，”池清台說完，又伸手抱住了他肩膀：“但是我沒力氣了。”
這個借口太拙劣，池清台自己說完都有些心虛。然而謝疏慵隻是垂眸看了他一眼，就說：“那我抱你上去。”
男人強壯有力的雙臂握住他的腰，輕而易舉就把人送出了水麵。池清台坐在岸邊，看著謝疏慵單手撐著池邊上了岸。
他本以為謝疏慵要扛著他，或者是攔腰抱起，卻不料男人手臂穿過他的腰，又往下挪了三寸，一把托住了他屁股。
池清台：“？”
“謝疏慵你……”
他話還沒說完，謝疏慵就雙臂用力，以一種大人抱孩子的姿勢把他抱離了地麵。
這是什麼社死的姿勢！
此刻他麵對謝疏慵張開腿，胯部緊貼著對方小腹，薄薄的泳褲根本什麼也遮不住，清晰地傳遞了每一次身體的震動。
池清台耳朵瞬時就燒了起來：“謝疏慵，你放我下去！”
後者卻用另一隻手按著他後背，意味不明地說：“沒力氣了？現在不是挺來勁兒的？”
池清台：“……”
池清台仿佛一隻被戳癟的氣球，瞬間焉了下來。
他僵硬了兩秒鐘，然後偷偷伸手抱住了謝疏慵。肌膚相貼的那一瞬間，他幾乎要發出一聲感歎。
往好處想，這至少是一個貨真價實
的擁抱。
謝疏慵抱著池清台一直從遊泳池走到了二樓，
當池清台雙腳踩上臥室的地毯，
整張臉已經紅得要滴血。
謝疏慵轉身離開，速度之快，幾乎有些落荒而逃。
……
次日上午，池清台去見心理醫生，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孟醫生，我做了一件壞事。”
“壞事？”孟舒笑了笑，“可我怎麼覺得你心情不錯？”
池清台：“。”
“具體什麼壞事？”孟舒又問，“可以和我說說嗎？”
池清台沉默片刻，這才緩緩道：“我利用彆人對我的信任和關心，用某些不光彩的手段滿足私欲。”
孟舒：“聽起來確實挺壞的，那麼在這個過程中，有誰受到傷害了嗎？”
池清台想了想，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也不確定謝疏慵有沒有受到傷害。
孟舒：“你害怕自己變成一個糟糕的人？”
池清台不答反問：“孟醫生不會怪我嗎？”
“我很難給出具體評價，”孟舒換了個姿勢，冷靜地替他分析，“因為在我看來，你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困擾著你嗎？”
“確實有，”池清台沉默片刻，有些困擾地說，“我的肢體接觸恐懼症好了，但我似乎從一個極端進入了另一個極端，我開始變得渴望和人擁抱。”
“不用太緊張，渴望擁抱是人的本能，”孟舒平靜道，“皮膚接觸的過程會產生催產素，能夠令人感到安全和愉悅。”
催產素？
池清台愣了一下，一時間沒再開口。
“你剛才說，”孟舒又問，“你肢體接觸恐懼症好了，能和我說說具體的情況嗎？”
池清台把自己的情況告訴她，又和她短暫地擁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