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直播(2 / 2)

秦雪若有所思地掛了電話,等周末一到,就把祁雲舟送去聽講座了。

講座是在一間大禮堂進行的,禮堂很大,但祁雲舟來的也不早,找到唯二還空著的兩個座位後,見講座還沒開始,就頭一倒,小腿一伸,歡天喜地地跑去見去見周公。

直到半夢半醒間,他感覺到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男孩來到他身邊的座位上,輕聲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那聲音有一種罕見的,可樂汽水中冰塊似的質感。

祁雲舟慢慢支起下巴,從下向上,看到男孩手工裁剪的西裝,冰雕似的膚色,安靜的側顏,男孩的每一個舉動都是禮貌的,眼裡的神色很淡。

小雲舟沒想到有人來得比他還遲,他看著身邊全場唯一的空位,慢悠悠地把小腿放了下來。

男孩淡淡地向他笑了一下後,坐了下來。

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陽光透過玻璃灑到他們身上,祁雲舟能聞到一點男孩身上一抹淡淡的冷香。

溫柔的鈴聲在禮堂內響起,講座開始了。

這次講座的內容是在開盲盒,祁雲舟坐直了身子,看到巨大的屏幕上開始浮現這次講座的主題。

講座的主題是:我的爸爸。

他身體晃了一下,視線無意中瞄向身邊的男孩。

男孩靜靜地坐在那裡,背挺得筆直。

講座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老師給他們發了一張紙,紙上有一個小題目,題目隻有一行字。

問得是:講一講你的爸爸。

看到題目的那一刹那--

小雲舟激動地把手中的筆瞬間抖掉了下去。

小雲舟又淡定地把掉到地上的筆撿了起來。

在低頭撿筆的一瞬間,他聽到一聲清晰的、鋼筆把紙張戳破的聲音。

他起身,微微側頭,看到身邊男孩那張寫了一行字的答題紙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破了一個大洞。

祁雲舟眨了眨眼,還沒等他把那行特彆的字從心裡默念完,就聽到台上的老師說:

“時間好像已經差不多了,那麼現在,讓我們請一位小朋友來講一講他的爸爸吧,嗯……那我們先請顧言同學吧。”

“顧言同學?”老師微笑著看向祁雲舟所在的方向。

祁雲舟慢慢轉過頭。

“我有一個很好的爸爸,會教我學習,會帶我出席各種場合,晚上睡覺的時候,他會給我講我喜歡的故事。”

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般,他看到身邊的男孩冷靜地站起來。

“鋼琴比賽的時候,他會坐在第一排為我加油。”

得體,優雅,一絲不苟。

“我知道他在為我高興,”男孩最後說,他清列的聲音在禮堂中擴散看來,“我也為有這樣的父親而驕傲。”

空氣中靜了一秒,祁雲舟第一個鼓掌,隨後整個禮堂掌聲雷動。

祁雲舟看起來整個人都要化身為迷弟了。

不知道是不是過於激動的緣故,他淚眼婆娑,小臉通紅,和其他禮貌性鼓掌的孩子完全不同。

他就這麼專注地對顧言說:“你講得真好。”

顧言看著身邊的男孩,眼裡閃過一絲難過似的。

片刻後,他垂下了眸子,實話實說:“我講得不好。”

“不,你講得很好,”祁雲舟手掌鼓得更用力了,“畢竟這個年紀瞎編功夫能超過我的,我還真沒見幾個。”

顧言:???

顧言:!!!

他上下打量祁雲舟。

“攝影師,等一會兒你能到剛才回答問題的孩子身邊,給他那孩子和他的同桌寫在紙上的--就是他們對爸爸的描述,給一個特寫鏡頭嗎?”

兩個孩子看不見的角落裡,一位講座負責人對攝影師說。

“主要拍那個叫顧言的孩子嗎?”

“對,那是顧氏集團的小少爺,”負責人壓低了聲線,“顧總剛才突然來了電話,說想看看兒子對自己的評價。”

“前一秒還在見情人,現在期待兒子給你一個好評價?

偌大的辦公室裡,祁知寒淡淡地看向搜索講座直播的好友。

他的眉眼俊美而冷冽,他人和他對視時,仿佛看到了一片冰冷的雪原。

但顧斯年知道,那片蒼茫的雪原下,隱藏著凶猛的猛獸。

“我情人無數,但孩子隻會有一個,繼承人也隻會有一個,”顧斯年似笑非笑地說,他連接上直播,轉頭看好友,“而且你沒有孩子,又怎麼能揣測到我的孩子對我的評價呢?嗬嗬。”

祁雲舟和顧言的身影慢慢在屏幕上一閃而過。

顧斯年挑了挑眉:“知寒,你真的我不和我一起看一眼講座嗎?你那張冰癱臉,恐怕隻要看到陽光下祖國的花朵才能融化不可。”

祁知寒並不言語,他微微側頭,視線無意識地落在一個屏幕中的小孩身上。

小孩的眸子是罕見的褐色,在陽光下帶一點淺淺的灰。

很漂亮。

他看了一會兒,直到顧言的答題紙在鏡頭上浮現出來。

問題:請描述一下你的父親。

顧言的字寫得很筋骨,每一個字都力透紙背。

他紙上的回答是:他是個濫情的斯文敗類!

顧斯年:“……”

容不得他狡辯,攝影師的技術很好,手很穩,每一個字都拍得清清楚楚。

等攝影師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企圖補救時,他把主意打在了顧小少爺身邊的孩子身上:

“這位小朋友,能現在描述一下你的父親嗎?聊一聊他對你的愛?”

祁雲舟看到攝影師眼中瘋狂的求生欲。

對於父愛這個詞彙,祁雲舟其實是很陌生的。

至少那一刻,他腦海裡第一時間蹦出的竟不是書中的那個傻逼祁總,也不是朱自清筆下的橘子,而是幼兒園中,一個陌生孩子摔倒後,他的父親將他一把抱起的場景——

當時小孩哭的那叫一個痛不欲生,小孩爹擔憂得那叫一個痛心疾首,祁雲舟打量著那位父親難過的神色,心說原來父愛指的就是這種讓他有些難過的東西。

短暫的失神後,拉回現實,小朋友嘴角微微翹起來:“我那親愛的父親啊--”

這開頭一聽很父慈子孝,機會不容錯過,攝影師立刻把鏡頭掃向了祁小朋友的紙。

光影晃動,小朋友的瀟灑字跡在鏡頭上浮現出來。

一切仿佛是曆史重演一般--

問題:請描述一下你的父親。

祁雲舟洋洋灑灑地回答:他就是個拋妻棄子的人渣!

下意識望向視頻的祁知寒:“……”

“……在想什麼?”顧斯年注意到了好友難得的走神。

祁知寒怔了一下。

一秒後,他回想起視頻裡小孩那瀟灑的字,嘲諷的笑,彬彬有禮說:

“在想怎麼給那孩子筆下的人渣……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