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應該是不會痛的。
晨光突然覺得後心有點涼。
一件柔軟的大氅披在她的肩上,晨光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司淺的臉,她彎起眉眼,嫣然一笑。
“殿下不舒服麼?”司淺單膝跪下來,自下向上望著她,輕聲問。
“沒有。”晨光含笑搖頭。
司淺望著她天真無邪的笑臉,頓了頓,繼續問:“在雁雲國時,端木冽替殿下又診了一次,那一次,端木冽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晨光笑嘻嘻地回答,見他似乎不相信,想了想,又補充道,“就是說我太瘦了,要多吃點好吃的東西,胖胖的才會有精神。”
司淺的目光掠過她窄小的臉廓,瘦削的雙肩,纖細的身板,她是不可能胖起來的,她也沒有對他說真話,端木冽不可能說那種不倫不類的診斷。司淺有些擔心,可是他不能逼問她,默了一會兒,他低聲開口。
“殿下若有身體不適,一定不要瞞我,我……”他欲言又止,安靜了半晌,輕聲道,“總之,殿下彆瞞著我。”
“嗯!”晨光笑著點頭,十分乖巧地應了。
“還有……殿下恕屬下僭越,依屬下看來,廉王城府太深,單看他屠滅四大家的手段,心思陰沉,詭計多端,此人不可信。”司淺低聲提醒。
晨光歪頭,想了想,笑嘻嘻地道:
“人就是因為心思多才有趣,要是什麼都不想,那就沒意思了,我聽說,連豬都是有想法的,人總不能連豬都不如嘛!”
司淺啞然。
“司玉瑾很有趣呢。”晨光笑眯眯地道,“在血蝠吃掉他二皇兄的時候,他明明覺得惡心,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彆看他沒有表情,眼神卻豐富得緊,可過後偏偏裝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明明我替他報了仇他覺得很快意,在說出會替我隱瞞時,卻好像他是為了幫助我一樣,很想讓我記住他的恩情呢。大家真的都是表裡不一,想的事情和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樣呢。”她攤開雙手,笑說。
司淺沉默著。
晨光看了他一眼,扁起嘴道:“小淺,你這個樣子是不行的,在這個時候你應該對我說你想的事情和做的事情是完全一樣的,都是要效忠於我,這樣我才能替你升職嘛!”
司淺失笑,望著她的目光裡掠過一抹柔和。
“升職不升職我都會守在殿下身邊,護衛著殿下,我對殿下的忠心即使我不說,殿下也明白的。”
晨光嘟起嘴:“明白是一回事,偶爾我也想聽聽好聽的話嘛!”
司淺有些無奈,半垂著頭,低道:
“司淺嘴笨,讓殿下失望了。”
晨光看了他一眼,笑說:
“明天之後,小舞會成為皇宮裡最大的宮女哦,我許了她做一品女官。司七她們嘛,就是從一品。司八說她要管許多許多的小宮女,許多許多,因為咱們宮裡一共也沒幾個宮女,我就都讓她管了。她們幾個倒是好分配,可小淺你,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不下來。你跟了我這麼久,按理我應該讓你當個大官,賜你一棟大宅子,再幫你找一個大美人做媳婦,可做大官你資曆不夠,雖然堅持要任命你也沒人敢說什麼,但真正做起來,容易遭人排擠的,日後一定麻煩不斷;宅子倒是沒有關係,雖然現在沒有多餘的銀子替你蓋宅子,但很快就蓋得起了,你不要急;至於媳婦麼,我替你找你一定會生氣的,你要是想去找肯定能找到,我就不多管閒事了。”
她滔滔不絕說了一堆話,司淺的心微亂。
“小淺,你想要什麼?”晨光淺笑著問。
司淺抬起頭,望著她,低聲回答:
“司淺什麼都不想要,司淺隻要能陪在殿下身邊守護著殿下就夠了。”
“不行喲。”晨光笑盈盈地對他說。
司淺的心沉了下去,重重地沉了下去,並不是很意外的事,然而心卻沉的突兀,沉的突然,劇烈的失重感有一瞬扼住了他的呼吸。
晨光彎著眉眼,含著笑望著他,輕聲道:
“小淺,替我帶兵吧。”
司淺望向她,聽她說:
“若你能勝利歸來,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到了那時,我便可以名正言順讓你拜將封王,讓你成為真真正正的國姓爺。”
她用軟軟柔柔的嗓音對他說,她的聲音就像是潺潺暖泉,流淌在人的心上,讓人沉淪。
拜將封王對司淺來說並不是重要的事,他如行屍走肉般在聖子山生活了近二十年,世人拚命追求的榮華富貴對他來說有如浮雲,他沒有那種欲望,野心這種東西不存在於他身上,甚至活著或者死去對他這種眼裡隻剩下灰暗的人來說根本沒有分彆,而今,他隻想守住他漆黑的生命裡那縷帶給他一絲溫暖和明朗的光。
“好。”他對她說。
晨光對他的答案很高興,她彎起唇角,嫣然一笑。
頓了頓,她低聲喚道:“小淺。”
“嗯?”司淺望著她。
晨光想要說什麼,在看了他一會兒之後,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她抿著嘴唇,笑嘻嘻地搖了搖頭,仰起腦袋望天。
“鳳冥國的月亮也很好看呢。”她輕輕地說。
司淺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夜空,今夜月鉤如血,並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