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潤回到嘉德殿,進了書房之後命人生起火盆。
小太監將火盆生起來之後退了出去,沈潤站在龍案後麵,從堆積如山的奏章裡抽出來其中一本,翻看了一眼,而後將那奏章丟進燃起來的火盆裡。
他看著奏本被點燃,慢慢地化為灰燼。
夏青禾的配合在他的意料之中,夏青禾在兵部被排擠是眾所周知的,其中也不缺乏他暗中指使人的推波助瀾。
排擠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切全憑自己怎麼看。
假若夏青禾真的能在他的官位上獲得心理上的滿足,他也不會太在意被人排擠的事,然而排擠他的人不僅有龍熙人,還有鳳冥人,他是龍熙人眼中的叛徒,他在鳳冥人的眼裡同樣是叛徒,叛徒無論在哪裡都不會被尊重。鳳冥人亦在嘲笑他,排擠他,他想把自己當做鳳冥人看待,卻發現鳳冥人並不接受他,回過頭來,他又已經被龍熙人排除在外,他失去了歸處,這是不管他坐在多高的官位上都無法解決的難題。
而人們的排斥又導致他在履行公職時受儘刁難,職務上失落,個人生活上同樣失落,在最初獲得鳳冥國重用的欣喜退去之後,他終於記起了自己是龍熙人。並且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然他也不會想儘辦法將鳳冥人克扣龍熙人餉銀的奏本遞上來。
這個時候的夏青禾,隻要再推他一把,他就會想回歸到還是龍熙人的時候了。
沈潤站在桌前,靜靜地望著奏本燃燒在火盆裡,火光跳躍,閃爍著陰森的亮芒,直到逐漸燃儘,變成一堆黑灰。
他走出書房,候在外麵的太監魚貫而入,將因為燃燒產生的灰煙驅淨。
他喚來嘉德殿的掌事宮女鸝雲:“去把先皇賞給我母妃的那對赤金石榴花墜子找出來。”
鸝雲應了一聲,去了。
鳳冥國的軍隊攻占了龍熙國皇宮後,所有的東西都歸了晨光,唯有嘉德殿裡的東西她沒有動,嘉德殿裡還有他母親留下來的遺物。
……
天氣仍舊炎熱。
夜裡。
晨光沐浴畢,鬆鬆垮垮地裹著奶白色的絲綢長裙,懶洋洋地坐在妝台前,單手撐著腮。
鳳凰宮中靜悄悄的,隻有司七站在她身後,用玉梳一遍一遍地梳理她烏黑的長發。
晨光的臉色不太好,節奏緊張的日子讓她身心疲憊,一放鬆下來就開始昏昏欲睡。
就在她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的時候,一抹素白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側,從鏡子裡噙著笑望著他。
他身上的氣味是她喜歡的,是淡淡的橘子味道,在令人煩躁的盛夏清新又好聞。
她睜開眼睛,從鏡子裡看著他。
他半靠在妝台上,突然將手從身側拿出來,他修長的指間捏著一枚赤金鑲紅寶石石榴花墜子。
他淺淺地勾著嘴唇,突然俯下身子靠近她,一手撫上她的耳垂,將手中的石榴花耳墜穿過她的耳洞,掛在她的耳垂上。
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好聞味道越發濃鬱,被一股暖意催發,清甜誘人。
晨光從鏡子中看清了全過程,耳垂上有一瞬的麻癢,之後便消失了。
她對著鏡子晃了晃頭,耳墜上映入了燭火的光芒,變得亮閃閃的,她微笑起來。
沈潤將另外一枚耳墜遞給她,她接過去戴上,又一次搖晃了兩下腦袋,兩枚墜子掛在耳垂上,也跟著左右搖晃。
沈潤從鏡子裡望著她,笑意漫入眼底。
“哪來的?”晨光對著鏡子問他。
“先皇賞給我母妃的生辰禮,收拾舊物的時候翻出來的。”
“誒?”晨光有些意外,轉著眼珠子想了想,笑說,“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