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想,聖子山培育武器人的方法對女子真是極不友善,幾次三番的修改,結果還是女子死的最快。儘管如此聖子山依舊對培養女子樂此不疲的原因是,男子在毒發之後並不會出現症狀且會馬上死亡,女子的死亡過程卻會持續很久,這段需要持續數月甚至是數年的痛苦的死亡過程在聖子山長老會的眼裡是特殊的、是可改變的、是有價值的、是通往成功的必經之路,尤其是司九的複活給了他們巨大的希望,司九在經曆了半邊潰爛之後居然神奇地活了下來。
阿四就沒有那麼幸運了,那是唯一一個他們見過的成年了的女子,本以為成年之後就不會了,“熬到成年就不會死”一度成為孩童們的強心藥,卻不料那個女人最終還是沒能逃過慘烈的宿命,並且那段痛苦的死亡過程被長老會強行拉長了兩年之久用於研究,對於那個時候還是孩子的他們來說可以稱為“噩夢”了,即使過了許多年,她們幾人在噩夢醒來後還會發抖。
死亡,不可怕。
不知何時就會突然降臨的痛苦的死亡,可怕。
兩個沉默寡言的人陷進了沉默裡。
司淺先受不住混亂的呼吸節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引來火舞淺淺一笑,安慰道:“陛下不會的,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什麼都沒有發生,就連我們幾個都還好好的,陛下就更不會了。況且陛下與我們不同,陛下身體特殊,就算我們幾人將來會變成那個樣子,陛下也不會。”
司淺看了她一眼,有一份已知的、隨時可能會到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到來的死亡埋伏在前方,這和普通人想法裡“人都會死,不一定哪天就死了”聽起來一樣,實際上還是有不同的。普通人明白生死有命但不會時刻把死亡掛在心上,對火舞她們來說,死亡卻是壓在心口的一塊巨石,懸在頭頂的一柄利劍,流逝的時光為她們帶來期盼,期盼著自己可以幸運地躲過,可這份期盼並不能趕走沉重,因為除了時間,沒有任何有利的證據能夠證明她們今生可以躲過。未知的死亡並不影響她們愉快的生活,卻能在夜深人靜時壓塌她們心靈的一角。
這是他們第一次稍稍深入地談論了“死”這個話題,從前,“死亡”這個話題是禁忌,司淺也沒想到第一個如此輕快地說起來的人會是沉默少言的火舞,她輕鬆地說了出來,可是在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壓在內心深處的沉重。
陛下的突然發病衝擊的不止是他的心,還有火舞的。
火光跳躍,映紅了火舞的裙裳。
“這些年,因為侍奉在陛下身邊太過自在,早年的那一段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似的。”她恬淡一笑,輕聲說,“我和司七她們在一塊時,我們幾個人常說,我們誰都不如你和嫦曦,能夠在外麵為陛下分憂解難。嫦曦出身歐陽世家,又是半途進的聖子山,豪族之子,從小耳濡目染,自然精於謀算,你則和陛下一樣,是天生的聰敏,後天的刻苦,我們幾個人既不聰明,也沒有能刻苦的頭腦,到最後除了服侍陛下的飲食起居,也就剩下替陛下殺光敵人這點功用了。我不願意成為他人手中的武器,可是我想成為陛下的武器,名將由鮮血染就,帝椅靠屍骸鑄成,無論陛下日後如何,我都會在那之前化作屍骸,守衛陛下的帝座。我此生彆無他求,一願陛下平安喜樂,二願陛下能夠得償所願,一統天下。”
司淺沉默地望著爐灶中跳躍的火焰,他想,她的心願亦是他的心願。
夜色,像一塊寬大無比的土布,無情地將山川、原野籠罩住,遠處的丘陵,近處的溝壑,都被濃濃的夜色抹平,星光迷離,月色朦朧,憂傷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