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砂思考了片刻,同樣點了三萬兵馬,親自領兵出城迎戰。
西城門開啟,烏壓壓的軍隊仿佛能蔽日遮雲,帶著冰冷的充滿了血腥氣的威壓,為被烈日炙烤滾燙發紅的土地蓋上了一片陰影。
司十騎在馬上,遙遙地望著他從兵馬中緩緩走出來。她突然發現,他們雖然已經重逢了多次,可她從沒有一次好好地看過他的臉。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護著她的少年了,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忽然覺得他變得陌生起來。
她亦從隊伍中走出去,走到鳳冥軍的最前麵。
三萬士兵由沐寒統領,沐寒眼看著原本隱在隊伍裡的司十目不斜視地走上來,停在她身旁,再看向對麵緩緩走來停在兩軍中間的男人,猛然明白過來。她過去隱約聽聞蒼丘國攝政王是陛下的舊戀,而那攝政王的心腹之人則是司十曾經的戀人。她不是個愛聽閒話的人,沒去打聽過,也不愛做猜測,然而現在看這兩個人的氣氛就知道了,這個男人就是司十的舊戀。
沐寒的心裡“咯噔”一聲,她似乎明白了昨夜為何司十會突然對她說,殺掉自己的情郎怎麼說都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流砂終於看清了司十,他的心重重一沉,她身上的衣服他很熟悉,天藍色的羅煙紗,上麵繡滿了紅色的梅花,密密麻麻,很是刺眼。這身衣服和當年他與她分彆時她穿的衣服很像,他一點也不喜歡這件衣裳,覺得那上麵的紅梅像極了潑上去的血點子,晦氣得緊。
他的目光順著她的衣衫上移,落在了她粉白黛黑的臉上。她妝容精致,描畫得無懈可擊,那是他熟悉的輪廓,卻多了許多他不熟悉的內容。他想起他們分開的時候她連頭發都梳不好,剛剛接觸瓶瓶罐罐,就連鳳冥國流行的那幾樣單調的胭脂水粉她都弄不明白每一件是乾什麼用的。他現在突然覺得,麵前的她讓他感到陌生,她真的是他在“地獄”裡養了八年的那隻“兔子”麼?
他皺了皺眉:“你又在胡鬨什麼?”不怪他這樣發問,她的身份隻是一名侍女,根本輪不到她上戰場,她突然帶人跑過來攻城,怎麼想都不對勁。
麵對他的質問,司十隻是淺淺的笑:“我們的這一天,先到了。”她凝著他的臉,淡淡地說,其中蘊了數不儘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感慨。
流砂沒能立刻領會她話中的含義,卻覺得很不舒服,他心裡極不舒服。
司十舉起了彎刀,陽光映在彎刀上,閃射出刺目的白光,照在流砂的臉上。他下意識蹙眉避開,司十已經將彎刀向前一指,以玄力高喝了一句:
“殺!”
三萬兵馬響應,如凶猛的浪潮般向著敵軍殺去。
蒼丘軍見狀,自然不甘示弱,呐喊著迎戰。
雙方軍隊如兩股潮水衝撞、廝殺,最後彙合成一片,兵刃相接,喊殺不斷,血流成河。
人潮中,司十和流砂仿佛是靜止的,周圍的人急速向前奔,如迅猛的海浪,他們紋絲不動,卻像是在倒退一般。隨著“急流”一同倒退的還有他們的心,心臟裡空蕩蕩的,就像是被掏空成了一副隻會跳動的肉殼。
這場麵像極了一眼萬年,實則不過三息的工夫,“一眼萬年”這個詞讓司十覺得分外滑稽。
她一路砍殺,不費吹灰之力便辟出了一條血路,縱馬向前,來至流砂的馬前,猛地從馬背上躍起,冰冷沾滿了血的彎刀對準流砂的頭顱用力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