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漸漸逸散，集裝箱鐵皮地板出現一滴一滴濺射狀血點，溫度一點一點從身體中流失。
臨死之前，人總會出現些許悔意，世界上不存在毫無後悔死亡，但太宰治麵上卻一絲表情波動都沒有，他很輕盈地坐在桌子前，垂著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遮住眼底全部神色。
過了一會，他像是聽得厭煩了，將外套扔到地上，那些清脆滴答聲頓時啞了許多。
“……治。”
在這處地點，太宰治臉上表情第一次出現變化，他抬起頭，眨了眨眼睛，短暫而又嫌棄地撇了下嘴角。
“誒？你在做噩夢嗎？好像也不是，不是說人在做噩夢時候……算了，治，快醒醒。”
太宰治感覺被什麼東西扒拉了兩下，手腕也被箍著，晃了又晃，沒完沒了，他不由地想起漆黑小矮人之前養過寵物狗，當時蛞蝓天天掛著很惡心表情說他每天早上都會被莉娜叫醒。
他不勝其煩地睜開眼睛：“五條——”
剩下半句話頓時卡住了。
蒼天之瞳離他近在咫尺，白而卷睫毛恍若一層白霧，蒙在蒼藍色大海上，星河燦爛，萬丈星辰同時落入海底，流光溢彩。
“……老師。”他頓了頓，又抬手撥了撥落到臉上白色發絲，麵無表情地開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
五條悟像一隻貓一樣，驀地縮了回去：“等我反應過來，就已經在門口了，你那隻特級咒靈看見我以後感覺特彆震驚，我以為它吃多了巧克力，就想檢查一下。”
“然後它把門撞開了，我順便發現你——對了，治，你夢見了什麼？”
五條悟聳了聳肩，絲毫不覺得自己舉動有什麼毛病，他毫無距離感地坐在太宰床邊，半斜著身體，說話也很直白。
他相當認真地說：“你睡著樣子挺嚇人，一動不動，呼吸又輕又淺，我差點就要打電話給硝子了。”
五條悟其實還是用上了委婉說辭，如果真要他來形容……簡直是死了一樣。
一個逐步死去過程。
呼吸越來越淺，也越來越急促，身體卻一點掙紮跡象都沒有，皮膚是瓷一樣蒼白，乍一看還以為這小鬼處於深度睡眠狀態，實際上卻像是溺水者，一動不動地站在淹沒口鼻水裡，要是沒人發現，身體就會漸漸腐爛，再露出森白骨頭。
太宰治輕輕眯了下眼，攏著被子坐了起來。
“夢見什麼奇怪事情了？”五條悟直接望進那雙鳶色眼眸，不閃不避，平日裡不著調此刻散得乾乾淨淨：“咒靈樣子是挺醜，但高專被結界罩著，除非有詛咒師介入，咒靈不可能闖入結界。”
[咒靈這東西還是挺恐怖吧？]
他不確定地看著太宰治，頗為苦惱地想了想，又安慰他：“隻要我在高專，這裡就是絕對安全地方。”
“所以治不用擔心什麼。”他又補充了一句。
太宰治凝視了他一會，眼神微微一動，身體也放鬆下來，空氣中安靜得有些瘮人氣氛頓時改變，他偏了一下頭，嘴角上揚。
“五條老師，我看起來會像是做噩夢人嗎？”
太宰治聲音還帶著一些剛醒時啞意，但音調無疑是輕快，音節略微粘連，聽起來就是種刻意作嬌，但絲毫不惹人厭惡腔調了。
他笑眯眯地說：“木板床太硬了，枕頭也一點都不鬆軟，我以前寢具都是德國最好品牌。”
是啊，五條悟想。
他平時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和太宰治這類人打交道，六眼之下萬物無所遁形，這樣一來，一個人言語是真是假，對他來說就像掛在天上月亮，抬頭看一眼就行。
他十幾歲時候對這種人實在厭煩得夠嗆，索性乾脆特意等他們表演完，再毫不留情地揭穿戳破，如果心情好，還會對著他們笑上幾聲，於他而言，那些又青又白臉色，是無聊生活最好調味劑。
白發咒術師斂下眸子。
“唔……是有點硬。”他輕巧地敲了敲床墊：“那明天去買新吧，治要是喜歡德國牌子，不如去逛商場，野薔薇上次給我推薦了一家很豪華商場，據說什麼東西都有。”
太宰治臉上迅速掠過莫名其妙表情。
五條悟見狀，嘴角微乎其微地翹了一下，又迅速拉平，他將脖子上眼罩扯了上去，蒙住眼睛：“順便還可以去遊樂場，不過反正已經出去了，不如再遠一點，比如說富士山泡溫泉……嗯？”
“明天還要上課。”太宰一副好學生模樣：“電視購物或者根據購物冊給工作人員打電話，直接把床墊送過來更好吧。”
“不是。”五條悟又把眼罩拉了下去，四處看了看，最後歪了歪頭，看起來很是迷惑不解，最後他左膝跪在床墊上，身體向太宰治方向湊近了些。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檀香味道？”：，，.